可就在李国英感到庆幸之时，脚下却再次震颤，他的脸上刚浮起惊疑之色，震耳欲聋的爆炸再次轰鸣而起。

在李国英的视线中，城墙再次被拱开，面积更大，缺口处的士兵，以及列阵以待的部队，在飞扬而起的碎砖烂石和漫天烟尘中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李国英接连被砖石砸中，在身旁亲兵的惨叫声中倒了下去。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嗡嗡作响的耳朵依稀听到了战鼓声和喊杀声。

几十面战鼓隆隆敲响，鼓手甩开膀子，脸色涨红，拼命地敲击。旗花火箭升上半空，绽放出绚丽的烟火。

“冲啊，杀呀！”

武自强、锁彥龙等将领用力挥出手中的兵器，高声吼叫着，向烟尘弥漫的城墙处冲去。他们身旁则是最有经验的将士，发出激昂振奋的呐喊。

“双炸哦，清军是万万也想不到吧！”黄立脸上露出了欢畅的笑容，望着大队的明军冲入坍塌城墙处的烟尘之中。

死伤惨重的西城清军，肯定抵挡不住气势如虹的虎狼明军，巫山之战，完美收官，耶！

黄立努力压抑着兴奋如狂的情绪，似乎看到自己人生的余额在蹭蹭地上涨，直想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高丘上爆发出塔天宝的狂笑，然后又是早已料到的、充满了先见之明的解说。

“我就说嘛，为啥不着急往上冲，原来是双响啊！这下子，西城的清军少说要炸死一半。黄先生连咱们都瞒着，非要给咱们个大惊喜。哈哈哈。”

李来亨张成“O”型的嘴巴好不容易才合拢，眼睛却还瞪得老大，用力地咽着唾沫。

刘体纯也好不到哪去，极度地震惊之后，脸上竟然是有些傻傻的笑容。

党守素好半晌才眼珠一轮，恢复了些许的清醒，胸脯剧烈起伏，显示着震惊之后的心情。

马腾云呼吸粗重，眼睛瞪得眨也不眨，拳头握得紧紧，似乎也要冲杀过去。

比他们更不堪的是洪育鳌、蒋尚膺，以及王戎旗等人。他们是文人居多，也少经战阵，心理素质照李来亨等人差得远了。

洪育鳌本来是捋着胡须，可痴傻了半晌，稍微缓醒后不由得呲牙咧嘴，手中竟是揪下的几根胡子。

“果然，果然是明祚不绝，上天眷佑。”

蒋尚膺目不转睛地望着土山上那道高大的身影，盔甲在阳光下闪耀，让他眼中湿润，心中喃喃，“先帝呀，您看到了吗，殿下成长至此，您能含笑九泉啦！”

王戎旗握紧了拳头，苍白的脸上红晕更盛，舔了舔了发干的嘴唇，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火德，这就是三太子的火德之威？”

全凤翔象是无意识地嘀咕着，好半晌才咬牙道：“没错，肯定没错了。不是三太子，谁能使火德发挥到如此惊天动地的威能。”

张公诲和郑观元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是笑不是笑，是哭不是哭，竟然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泪珠。

那是激动的，喜悦的，多少年忧心国事，终于看到希望之光的正常反应，完全可以称为喜极而泣。

烟尘已经散去了大半，明军却还在涌入城内，喊杀声激昂，震天动地。

李来亨偷偷抹了下眼睛，有些心虚地看向刘叔，发现刘体纯也是刚刚放下手，正向这边偷瞅过来。

“嘿嘿，风大，迷了眼。”刘体纯不想在小辈面前丢脸，干笑着解释道。

李来亨连连点头，附和道：“风真大，我也迷眼了。”

胜利已经无可置疑，曾经阵亡七千多将士而无法攻克的坚城巫山，六日拿下，数万清军近乎全歼。

战局豁然开朗，可以说是转危为安。任谁都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和兴奋，心头的阴霾和忧虑顷刻间烟消云散。

“四川绿营号称八十营，每营多时五六百，少时两三百，并无定数。就算五百，总共不过四万多人。一役歼其四分之三，川省还有多少清军？”

黄立瞭望着城墙处拥入的明军，却似乎看到了守卫空虚的四川，预想到了明军纵横征战，攻必克、战必胜。

“局面打开了，接下来该是勇猛西进，横扫残敌的时候了。”

………………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刚过中午便宣告结束。太过倚靠城池的坚固，使得清军完全没有什么巷战的准备。

城池以令人震惊的速度被攻破，西城守军伤亡惨重，使得明军能够迅速而大量地涌入城内。

惊惶失措的清军首先是被摧垮了心理防线，仓促迎战之下再次失利后，便再无斗志战心，纷纷弃兵投降。

日近黄昏时，李来亨、刘体纯和黄立等人，才进入到经过简单清理打扫的巫山城。

初步统计的战果已经汇报，令人兴奋喜悦。作为西线清军的进攻基地，巫山屯积了大量的粮草物资，基本上没有多少损毁，便都成了明军的缴获。

清军死伤近万，有数千是在城墙爆破时被杀伤，俘虏上万，与夷陵大捷的战绩基本相当。

明军伤亡也达到了三四千，但与取得的大胜，和清军的伤亡相比，却是令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交换比。

县衙内酒肉的香气四溢，不时响起阵阵欢声笑语。

除了轮值的，将军以上官衔的军官，还有那些受到优待尊敬的文官，几乎都聚在这里，围着数张桌子，在吃喝闲聊。

缴获的猪羊，打死的战马，还有水师捕上的鲜鱼。虽然厨子水平不咋的，可众人还是吃得满嘴流油，心中的畅快，并不全是美食能够替代的。

刘体纯、李来亨、党守素、塔天宝、马腾云、洪育鳌、蒋尚膺、黄立，再加上作为荆国公代表的王戎旗，坐在一桌，笑语殷殷，杯觥交错，气氛融洽而热烈。

作为攻克巫山的首功之将，众人纷纷向黄立敬酒，黄立却只是浅尝辄止，并不多喝。

“之前若是商议我军攻克巫山后的行动，难免有托大骄傲之嫌。”刘体纯放下酒杯，笑着说道：“现在巫山已克，席间若无谈资，诸位不妨随意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