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限量的,国公国侯也不例外。也没人会让自己失态,给三太子留下深深的印象。
酒足饭饱,众人纷纷散去。而能住在县衙内的,只有刘体纯、李来亨和黄立三人。
三人默契地都没有前去休息,在静室内喝着茶水,说是闲聊,却是在商议日后的行动。
那么多人,三人说话都有所保留,包括黄立在内。
“尽快攻打重庆,我是认真的。”黄立在铺开的地图上指点着,“西安八旗兵走汉中南下,如果得到巫山惨败的消息,可能会停留在广元或保宁,以待援军。”
“我军占领重庆后,便形成了对峙之势,或者说牵制住了西安八旗兵。使其不敢轻易东进,进攻我夔东各部。”
刘体纯缓缓说道:“重庆的守军应该不会超过三千,我军有水师之便,数日即可抵达重庆城下,攻占重庆的把握也很大。”
李来亨说道:“攻克重庆之后呢,黄先生还有后续计划吧?”
黄立笑了笑,说道:“我想请皖国公率一万人马驻守重庆,再加上一部水师,应可保无虞。”
刘体纯笑着颌首,虽未说话,却已经表示出会服从安排。
黄立继续说道:“临国公率两万人马明后天便返回兴山,并带走巫山缴获的三分之一粮草物资。”
“回到兴山后,收缩防线,多造抛石机、火箭、地雷、木炮,多修工事,集中防御茅麓山这方圆百里的核心阵地。”
“请靖国公前来巫山坐镇,他对此地和大宁、大昌比较熟悉,有助于稳定地方,并招兵买马,扩充兵力。”
“另外,将兴山的工匠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送到巫山,就地生产制造武器弹药;另一部分在兴山,制造出的武器弹药便不必再外送,留下保卫茅麓山。”
李来亨连连颌首,说道:“若是清军来攻,本公只需倚坚防御,不必再抽调兵力,实施内外线结合作战了吧?”
黄立点头,微笑着说道:“内线交给国公,外线便交给在下,不知国公放不放心?”
“有先生主持外线,本公才是最放心的。”李来亨呵呵笑了起来。
黄立沉吟了一下,说道:“可能需要国公坚持数月之久,在下才会发动外线作战。”
“提前相告,足见先生坦诚。”李来亨郑重地说道:“本公相信先生会适时而动,再来惊天动地之战。”
黄立拱了拱手,表示钦佩和感谢。
利用茅麓山的防御牵制住清军,待其人困马乏之际才发动反击,颇有将李来亨当作诱饵之嫌。李来亨并不在意,才让他如释重负。
“一万五千人马攻打重庆,一万兵力向西进攻奉节、云阳。虽然在巫山有战损,有王戎旗的部队,再将那些湖广清军的俘虏补充进来,能够凑足兵力。”
“如果时间还允许,打完重庆再溯嘉陵江北上,进攻川北的保宁、广元……”
黄立笑着挠了挠头,有些赧然地说道:“其实,在下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如果有战机,倒想着与八旗兵较量一番。”
刘体纯和李来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种不畏强敌的精神,从年轻人口中说出,他们不觉狂妄,倒是极感欣慰。
黄立也不是吹牛逼,他是真想痛击八旗兵,打破明军对满洲大兵的畏惧,也掀掉八旗兵的遮羞布。
本来就不行啦,还特么地装,最烦的就是这个。
谈谈说说,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是深夜时分,三人还没有睡意,商议探讨,制定着明军将来的大战略。
兴亡成败,最重要的便是战略正确,路线正确。以弱敌强,更是要如履薄冰,不能有半步行差走错。
“黄先生高瞻远瞩,目光之长,谋虑之深,令人叹而观止啊!”刘体纯推开了茶杯,由衷地赞叹。
李来亨连连点头,说道:“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发展,基本上都确定下来。纵有调整,也不会有大变。如果不是怕影响先生休息,真想彻夜长谈,方能尽兴。”
不好意思,我打呵欠了。
黄立已觉困倦,便顺水推舟,谦逊了两句,起身告辞。
……………
清晨,天空中有些灰蒙蒙的,没有了前几天的晴朗无云。
但这并不影响胡大雄的心情,顶着一头寸许长的头发,手里多了根棍子,不再是铁锹和镐头。
“监工啦,老子熬出来喽!”胡大雄吃过早饭,便拎着棍子前往战俘营,监督四川清军俘虏去干活。
与胡大雄一起升级的,还有一大批湖广清军的俘虏。分散补充进明军的有好几千,剩下的也成了监工,不再是最低级的苦力。
城外已经很是空旷,但还残留着很多破损的楯车、碎木等杂物。
胡大雄特意向那座土山上看了几眼,那是被称为黄先生的大人物,听说是朱三太子,昨天攻破城池时所用的法坛。
没错,当时远远的观看的胡大雄等人,都是这么认为,并进行了热议。
法术太厉害了,应该是召唤雷霆,一下子就炸开了城墙。现在才知道,夷陵城是怎么被突然攻破的,他们又是怎么成为俘虏的。
胡大雄暗自咧了咧嘴,很庆幸自己当时不在北城防守。打扫巫山城墙时,他们可是见到太多被压死砸死的清兵的惨状。
护城壕绵延出去老远老远,都是未被填上的大沟,里面畏缩着的是成千上万的俘虏。
在外面冻了一夜,早上也食水未进,俘虏们显得脏脏狼狈且萎靡不振。
胡大雄等新晋监工陪着笑脸过去,拿出令牌,与看押俘虏的明军官兵见礼解说。
“挑人吧,每人挑十个。”明军士兵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
胡大雄眼尖,发现这個士兵好象是他们的同伴。可人家等于升了两级,对他们这些监工爱搭不稀理的,牛哄哄的样子。
“嗯,人家肯定能吃上肉了。”胡大雄揣测着,因为他们昨天晚上喝到了肉汤,那真是难得的美味。
甩开思绪,胡大雄等监工走到壕沟边,观察着,指点着,挑选着看上去精神较好、体格较壮的俘虏。
“你,你,还有你……”胡大雄声音洪亮,颐指气使,充分展现着作为监工那高人一等的气势。
不少俘虏连帽子都没有,露出刚剃掉辫子的光头。胡大雄心中的优越感更加强烈,很多辫子还是他们昨天给剃的呢!
“快点,快点。”胡大雄用棍子捅着挑选好的俘虏,让他们动作快点,嘴里骂骂咧咧,“磨磨蹭蹭的,都欠揍。”
俘虏们并不清楚要去做什么,在监工们恶狠狠的驱赶下,集合起来,向着城墙坍塌的缺口走去。
“把砖石都清理掉,等运来木头,搭起栅栏……”来到近前,胡大雄指点着,给俘虏交代着今天的工作,“都卖力干啊,才能吃上干饭,管饱。”
一个俘虏有点魂不守舍,没听清胡大雄的交代,傻愣愣地没有动手开工。
“干活儿呀!”胡大雄大声喝斥,瞪着眼睛走过来。
“干,干啥子哟?”俘虏吓得直往后退,颤抖着声音问道。
胡大雄立刻勃然大怒,棍子挥了起来,没头没脑地打了下去,边打边骂道:“谁给你的狗胆,敢骂老子是傻子。你才傻呢,你全家都是傻子。”
俘虏被打得连声惨叫,抱着头缩在地上,直到胡大雄被另一个监工拉住。
“干啥子,四川话,就是干什么的意思。”监工向胡大雄做了解释,呵呵笑着,对俘虏被错打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胡大雄眨巴眨巴眼睛,失笑道:“真特娘的奇怪,听着就象骂人似的。”
说着,他上前又是一脚,骂道:“快去干活儿,欠揍啊!”
………………
高弘智恭谨地坐在椅中,看着黄立在阅看着俘虏的口供,外表平静,内心却不断掀起波澜。
这个年轻人,已经带给人太多的惊喜和震撼。夷陵大捷,巫山大捷,歼灭清军五六万,已经彻底打破了三省会剿的不利局势。
当然,总的形势依然是敌强我弱,就是有天大的力量,也难以短时间内加以改变。
但危局暂时得到了解除,至少清军在数月之内难以再形成围剿之势。或许,三太子还有奇谋妙策,能够翻天覆地,再创奇迹。
“重庆不过两千兵,夔州府城倒有两千三四百,奉节一千五,云阳一千……”黄立抿起嘴角,露出欣喜之色。
在巫山城歼灭四川清军大部后,川东、川北防守空虚得令人发指。在黄立看来战略意义重大的重庆,现在竟然还不到两千人。
其实,这并不算是意外。四川凋弊已极,已经难以筹集到粮草物资,要靠陕西、甘肃运粮来供养四川绿营兵。
所以,不管是顺治年间清军进剿四川成都、重庆等地所需的粮饷,要由陕、甘备置,运抵汉中、略阳后,顺嘉陵江而下,从水路运往前线。
之后,清军乘胜进击云贵时,军粮仍多靠陕西供应。路线是由陕西顺嘉陵江下运重庆,转西南溯长江运往叙州(宜宾市),以供军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