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动防御肯定是不行的,只等着各地抗清起义来牵制清廷,或者是吴三桂,也是下策。”
“只有主动出击,四下联络,才能在各地燃起星星之火,而不是局限于川东或川西,甚至是全川,始终处于孤处一隅的状态。”
黄立的思维在改变,从惧怕吴三桂,到轻易不招惹,现在又想到了主动插手云贵土司的反清起义。
“敌人的敌人,即便不是朋友,也能够加以利用,用来削弱敌人的力量。”
黄立取出自己贴身秘藏的小本本,在上面又做了记录。
“康熙三年,水西安坤反清;康熙四年,云南贵州土司反清;康熙五年,云南土司反清……”
为什么都集中在云贵两省,每年都有,就在吴三鬼的地盘上呢?
黄立摸着下巴,开始深入思考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规律,以及更深层的原因。
蓦地,他的目光一闪,有所感悟,尽管不是很确定,但他换了一种角度再次思索起来。
“并不是复明这个口号对土司们有什么巨大的吸引力,而是吴三鬼在故意搞事情。云贵有事,清廷就必须倚重他,无法动摇他世守云南的地位。”
“吴三鬼在聚敛资财,壮大实力,也是在防备着清廷卸磨杀驴。那些土司累世的财富,既令人眼红,抢起来也不费力。”
黄立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那些土司不是自己要造反,而是被吴三鬼逼迫的。
“不可令滇省一日无事耳!”这好象是洪成丑离开云南时,传授给吴三鬼的锦囊妙计吧?
一方面能够聚敛财富,一方面又能清除实力强大的地头蛇,稳固云贵的统治。这是吴三鬼的阴谋,挖坑诱土司里往里跳,还能借助于清廷的力量。
也就是说,派人联络那些土司,不会起什么作用。至少现在,不是时机。那些土司不被逼到份儿上,断然不会赔上几百年的传承。
“但土司反清,确实是可以利用的机会。至少,他们会牵制吴三桂的兵力,有利于我军的发展,或是向其它方向展开的进攻。”
黄立的目光移到了地图上,“遵义”映入了他的眼帘。刘体纯曾经提到在桐梓派兵驻守,依险抵御吴三桂所部的可能进攻。
“应该先派人侦察刺探,制定迅速进兵遵义的作战计划。在吴三鬼和水西土司正在激战时,袭取遵义,牵制吴三桂的精力。”
“并不指望水西安坤能够战胜吴三鬼,但至少坚持得时间能长些,能多弄死些吴三桂手下的兵将。”
黄立坏笑起来,拿起纸笔,给刘体纯写信。
那时候,遵义还属于四川,并不在吴三桂的控制之下。
“吴三桂在云贵的统治并不稳固,利用土司反清,趁机削弱其力量,应该是个不错的时机。”
“反正早晚是要打的,在吴三桂还没准备好的时候,主动出击应该是更加有利。至于在三藩之乱时浑水摸鱼,历史已经改变,想当然地等上十年,怎么可能嘛?”
黄立觉得自己的思想又得到了升华,分析事情更加地透彻,已经不象刚开始时那么简单,把几年甚至十年后发生的事情,作为制定战略战术的依据。
………………
当荆国公王光兴和儿子王世德赶到南岸拜见太子殿下时,黄立正在给几個军官讲解着火枪长矛阵的战法。
李岳率领着三千火枪营将士来到重庆,黄立又让他回去送信,并带走了其中的一千鸟铳兵。
现在这一千鸟铳兵是从各部明军抽调而来,与原来的两千名长矛兵又组建了火枪营,就驻防在南岸,负责保卫和警戒。
在黄立看来,在没有燧发枪加刺刀的完美武器之前,不管是什么方阵,火枪兵和长矛兵的比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关键的因素,就在于火枪的射速和性能。所以,他选择了类似莫里斯方阵,却又进行了改变的阵型。
“三千火枪营将分成五个连,每连六百人,包括两百名火枪兵、四百长矛兵。长矛方阵是五排,每排六十人;两翼分别是一百火枪兵,还有一百预备兵力……”
对于鸟铳的性能,黄立是真的不喜欢。装药少、弹丸轻、杀伤力小,完全不符合他心目中的标准。
可现在也没办法,先捏着鼻子将就用吧,等到工坊扩大,工匠增加,再考虑打造新火枪的工作。
正因为要给重火枪兵预留出位置,鸟铳兵与长矛兵的比例,才暂时采用了四六开。
“火铳兵布置在长枪兵两翼第四、五排的左右位置,以五排或六排反向行进的方式,轮番进行射击……”
这种阵形有点象“凸”字,火力介于西班牙方阵和古斯塔夫方阵之间,属于黄立设计的魔改阵形。
“火铳兵和长枪兵并没有严格的划分,也就是说,火枪营士兵都要熟练使用火铳,也能拿起长枪进行厮杀作战。”
步兵全部火器化,是历史的必然发展。尽管现在的条件还远不具备,但并不妨碍黄立提前做好准备。
讲解得相当详细,黄立还在黑板上画出图示,以供军官们更好地理解和掌握。
类似于步兵操典的小册子也要印刷,但限于当时人们的文化水平,黄立觉得军官们恐怕也没几个能读下来。
接到侍卫的通报,黄立才停下来,宣布今天的授课结束,让军官们自行讨论后回去训练士兵。
等候在会客厅外的荆国公王光兴,眼见侍卫引领着黄立走来,不用介绍便紧上两步,和儿子王世德大礼参拜道:“末将王光兴,拜见殿下千岁。”
黄立对这种大礼有些不感冒,但也没有直接下令禁止。入乡随俗,人家都不拿跪拜磕头当回事,自己又何必多事儿?
他也快走几步,伸手搀扶,笑着说道:“荆国公,不必多礼。不在正式场合,常礼即可。”
荆国公王光兴站起身,黄立又扶起王世德,态度甚是和蔼,一同进到屋内坐下叙谈。
“末将来晚矣,请殿下恕罪。”王光兴躬身请罪,看起来很诚恳,愧疚之色溢于言表。
黄立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来了就好,荆国公倒不必纠结于早晚。你那边有实际的困难,我是理解的。”
王光兴眼见殿下不似作伪,稍微松了口气。从外表形貌,到言谈举止,王光兴对这位太子殿下的观感是相当满意。
用当时的话说,高大威武,仪表堂堂,身上自有一股天潢贵胄的气势和威严。
“我军新辟川东,百废待兴,条件甚是艰苦。”黄立朗朗的声音在室内回荡,“但我军终于能精诚团结,拧成一股绳面对外敌,却是最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王光兴连连点头,恭维道:“依末将之见,此事可居其次。殿下能应势而出,并连败清军,才是值得大庆特庆的喜事。”
黄立呵呵一笑,说道:“荆国公此言,倒令我汗颜了。能够屡次获胜,全仗将士们的浴血奋战。”
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黄立喝了口水,看着王光兴继续说道:“如今军政体系初建,部队整合也刚开始,荆国公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尽管说来。”
王光兴赶忙摇头道:“末将刚到,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一切由殿下做主便是。”
“不是我做主,而是大都督府。”黄立淡淡地笑着,“荆国公也是其中一员,凡事与皖国公等人商议决定即可。”
王光兴也知道大都督府的运作规则,大致原则是少数服从多数。若争论得厉害,则由殿下一言而决。
目前大都督府中只有他和刘体纯、党守素,黄立离得稍远,却也不影响他们的请示汇报。
而且,因为他来得晚,在外领军坚守各要点的任务已经安排好。他就是想出外独自领军,也暂时没有合适的借口。
何况,在外领军就要服从大都督府的指挥,等于是听令的将领,反倒没有大都督府那么位高权重。
王光兴心中暗自叹息,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按自己的心意来行事了。众家合并,已是大势所趋。
“荆国公还有两营人马,若是需要盔甲装备,可在会议上提出,按照大都督府定下的标准,补充便是。”
黄立沉吟着说道:“军队整编,暂定为二十营,各营在武器装备上要差不多,战力也要很接近。否则,日后出兵作战,还要挑挑拣拣,麻烦。”
王光兴赶忙拱手道:“末将手下的兵将,都是能征惯战之辈,请殿心尽管放心调用。”
“这我是相信的。”黄立微笑颌首,说道:“三四个月之后,如果不出意外,我要率军出征。到时候,还请荆国公在旁相助,多多提醒指点啊!”
荆国公王光兴精神一振,赶忙答应道:“殿下如此信重,末将敢不尽心竭力,以死报效。”
这是殿下的一种姿态,先是说出了二十营编制,让王光兴明白,他那两营人马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再请他共同出征,借助老将丰富经验的意思明显,王光兴也知道这是信重,也是最后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