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生产，扩充军队，紧张备战，不管是陆军，还是水师，以及兵工厂，都在忙碌中等待着出击的日子。

刚刚迁徙到川东的百姓，也被安置完毕，开始了他们新的生活。

四五十亩田地已经犁完，这多亏了川北之战中缴获的数千匹战马，为老百姓耕种省了太多的力气。

秦忠全家齐上阵，在田地间播种。时间很紧，秦忠作为水夫，已经被征召，十余天后将随明军出击湖广。

女人停下脚步，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视线里，父子俩一前一后，一个撒种，一个覆土踩实，说笑着向前方走远。

无声地叹了口气，秦氏又跟上女儿的步伐。别看丫头小，可也能干活儿，不过是慢一些，可从不喊累，总是咧着小嘴笑呵呵的模样。

“娘，咱家的院子里种点花呗！”小丫头脸上不知何时沾了块泥，倒显得调皮可爱，仰着小脸儿对母亲说道：“只要一個角，种两三枝就好。”

秦氏笑着点头，说道：“你喜欢就好，院子很大，除了种菜，养几枝花也挺好看的。”

小丫头露出开心的笑容，迈开小腿，把种子放进小土坑里，很认真，很仔细的样子。

秦氏和女儿走到垄沟的尽头，怕女儿累着，便招呼着她休息一会儿。

几十亩地，是按人口分的。百亩也能给，但总要量力而行，没那么多劳力，你也耕种不了。

秦忠父子又播完了一垄，才稍事休息。一家人在大树下坐着，说着话，聊着天。

“你不用担心，我跑完这趟差，今年就消停了。”秦忠知道妻子的担心，也不愿离开新家，但这也是身不由己的事情。

妻子沉默半晌，缓缓说道：“在外面，你可要多加小心。这一大片田地，还等着你回来侍弄呢！”

秦忠点着头，说道：“顶多个把月就能回来，那时候小苗都长出来了。再把房子弄一弄，住得更舒服。”

停顿了一下，他黝黑的脸上绽出笑容，说道：“也不白跑一趟，官上不是还给减了一成赋税嘛！”

黄立对于古代的征夫并不满意，都是白白使用劳力，赤果果的剥削。

虽然限于条件，现在还不能给民夫太多的报酬。但在赋税上给予补偿，还是能做到的。

就是这点小恩惠，也让百姓们感恩戴德。

秦氏脸上有了点笑模样，看着兄妹俩在一旁叽叽咯咯地说笑，心中轻快了不少。

老百姓归谁辖管还不都是这样，这里官府的差役已经算是很轻的了。一年就这么一次征召，说得明明白白，应该是不会言而无信的吧？

“孩儿他娘，我准备在官府贷个款，买上几只鸡，一匹布，过年的时候给孩子们吃口肉，你们也做套衣裳。”

秦忠看着妻子衣服上的补丁，脸上现出愧疚之色。

几次作战的搜刮，再加上出击湖广也将有大量的缴获，老百姓需要什么，可以提前申报。

没钱的话，可以小额贷款。这只是名义上的，并不会把钱发到百姓手中，而是战后用实物来顶。

还贷也容易，一年期限呢，今年两季收成，差不多就能还上。

秦氏笑了笑，说道：“买几只鸡养着是正事儿，布嘛，暂时就不要了。衣服在意点穿，明年再添置也不迟。”

虽然还处在战争年代，可官府推出的政策，显示出了长期发展，能够保护民众利益的信心，这也让民心稳定了不少。

“明军的水师可厉害，有长江阻隔，清军想打过来，可不容易。”秦忠安慰着妻子，“你也看到了，那船队一眼望不到边，足有上千艘。”

秦氏笑着点头，说道：“这样最好。听人说三太子从神仙那里学到了法术，能用雷劈开城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秦忠说道：“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没准是真的。”

孩子们突然发现了一只好看的鸟儿，嘻笑着追赶，竟忘记了劳累。

夫妻二人相视而笑，心中虽还有些忧虑，可也畅快了不少。

………………

黄立虽然忙于军事，但也抽出些闲暇，进行政务上的指导和建议。大的模式还不能变，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和骚动。

但小的改革，却在不断地进行。比如取消匠户制，取消卫所制，征召民伕劳役等等。

还有就是对《大明律》的修改，黄立也没有停留在口头上，而是在付诸实施。

比如废除了刑法中的枷号、刺字、挑筋、剁指、朋足、髡发、戮尸等酷刑，政务总理衙门都给予了批准。

虽然朱八八在祖训中说了：“凡我子孙，钦承朕命，勿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

但从他儿子朱棣开始，就已经改了很多。黄立对刑法的修改，也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对。

既然殿下要彰显仁义之名，政务总理衙门的官员们，谁还不识趣，在这种末节上跟殿下做对？

“大明律要增加几条，你好好记下，给政务总理衙门行文。”黄立摸着下巴，看着洪元其拿起笔来，才边思索边说。

“严禁女人裹脚缠足，已缠者要放足，违者严惩。用何刑法，请他们斟酌。”

“废除所有贱籍，凡大明子民皆为良人，可读书，可科举，可通婚，可操各业，可自由迁徙。”

洪元其抬起头，问道：“殿下，豁贱为良，是全部贱民吗？”

黄立不明所以，反问道：“当然是全部，有什么问题？”

洪元其咧了咧嘴，说道：“贱民有乐户、丐户、堕民、皂隶、伴当，甚至奴婢也算。”

黄立眨巴眨巴眼睛，歪头看了看旁边的侍女，正对上甚是茫然的一双大眼睛。

“全豁了。”黄立一摆手，说道：“在行文中要提醒诸位大人，这是有助于抗清复明大业的，要尽快制定颁布。”

洪元其垂下头，刷刷点点地如实记录。

这既是收买人心，也是一大善举，早干早好，可不能留给清廷去邀名买好。

其实，黄立心里也清楚，比起形式上的改变，思想上的改变才是最根本的。

虽然有政令的推动，但社会上已经形成习惯的观念，贱民的社会政治地位要有实质性的改变，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先从法律上废除贱民，打破不合理的等级制，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怎么没有激动兴奋，喜极而泣？”黄立又看了一眼云舒，暗自想道：“果然是宠辱不惊，很有定力啊！”

黄立终于明白洪元其为何有刚才那一问了，主要是奴婢涉及太广，官员将领，甚至是富户家中，谁没有仆佣丫环？

别的贱民还好说，这可是关系到太多人切身利益的事情。奴婢既成良民，怎么对待，后续问题很多。

黄立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这样，在奴婢豁贱为良后面，再作下补充：奴婢与主人为雇佣关系，如有犯错，交由官府按律惩治，不得私刑处置。”

在古代，奴婢因为和主人有主仆名分而入贱民等级，甚至于，奴婢身份也是世袭化的。

尽管法律上有不能随便处死奴婢的规定，但主人虐杀奴婢的事情经常发生。事后再找一个奴婢该死的理由草草了事，比如赔给死者家属钱财等等。

黄立知道不能凭一条法律就杜绝此事，但一定要有法可依。就象有死刑，依然震慑不了犯罪一个道理。

“殿下，政务衙门那边要是不批怎么办？”洪元其停下笔，颇有深意地望着黄立。

“不会吧？”黄立淡淡一笑，说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对抗清复明大业很有利，他们岂能不知？”

洪元其嘿嘿一笑，说道：“殿下，其实除了修改《大明律》，由政务衙门通过以外，还有更简单的办法。比如大诰、诏令、榜文、则例……”

黄立翻了翻眼睛，又在忽悠我称帝，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偏偏就不上当。

并不是不想，但黄立始终认为过早称帝是弊大于利，也始终禀持着谨慎的态度。

太祖朱八八不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黄立认为也适用于现在的形势。基础还不稳固，急着坐什么龙椅呀？

再说了，很多作战他都要亲历亲为，唯恐一败而致基业全毁，当上皇帝那还有什么自由？

并不是黄立觉得自己是名将之资，而是他的巧思妙想是他人所不具备的。如果明军实力强横，直接就碾压，自然不需要他再出马。

但现在还远没有达到那个程度，数战大胜后，依然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时，侍卫来报，高弘智在外候见。黄立便暂时中止了对《大明律》的修改，将高弘智召了进来。

“殿下，这是最新的情报。”高弘智施礼已毕，便把情报汇总呈到案前。

五家土司的暗中归顺，不仅增加了兵员，也使谍报人员向湖广的渗透更加容易。土司也接受了指令，暗中派人散播风声，帮着明军宣传。

出击湖广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对于清军的刺探侦察也更加频繁。在湖广，军情司更是派出了不少谍子进行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