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是蒋大人吧?”小月想脱岗,却看到斜对面的几个人影,赶忙又装出敬职敬业的样子。
没错,蒋尚膺带着家人也来逛市采购。按照文人粉饰的说法,这叫体察民间疾苦。
“有俸禄啦,跟着殿下,真是越过越好哇!”蒋尚膺挑选好了几包茶叶,如数付账,心情愉快地离开席棚,却和荆国公王兴光迎面相遇。
“国公,您也来买些应用之物?”蒋尚膺赶忙拱手,打着招呼。
王光兴带着两个从人,嘿嘿笑着拱手还礼,说道:“在府里坐着闷得慌,出来松散松散。没想到,这大市场还真热闹。”
蒋尚膺笑着点头,说道:“那里的茶叶不错,松峰茶、英山云雾茶,可是多少年都没见到了。”
“也是多少年没见到的繁华呀!”王光兴甚是感慨,拱手作别,“某家去看看蒋大人介绍的茶叶,蒋大人您请便。”
“国公请便。”蒋尚膺拱手还礼,带着家人离去。
王光兴没去买茶叶,抽着鼻子去了卖酒的席棚。闻着愈发浓郁的酒香,他心旷神怡,满脸是笑。
“白云边,好酒啊!”王光兴的眼睛更亮,伸手招呼,先来上两坛。
工作人员是個文静的青年书生,却也认识荆国公,笑着介绍道:“国公好眼力,这白云边酒可是上品。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李白赋诗赞美过。”
王光兴哈哈一笑,对这个青年生出几分好感,说道:“好,就冲李白,某就买上两坛。嗯,来三坛吧!”
喝酒还能喝出诗句来,老王觉得自己的品味提升了。
跟着殿下出击湖广,如此惊人的战绩,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回到重庆,他觉得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做梦也想不到,竟然能看到如此热闹繁华的景象。”王光兴又走在了市场内,东瞅西望,又看到了那银子和财宝堆的小山。
尽管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还要经历无数次艰难险阻,才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但在心里,却已经扫尽阴霾,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政务衙门内,毛寿登和洪育鳌在阅看着数据,为纸钞的顺利发行,而感到欢欣鼓舞。
“从回笼的铜钱的数量上看,纸钞在军民心中,还是缺乏信心。”洪育鳌抬起头,微笑着说道:“但这效果,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
毛寿登连连点头,说道:“殿下所料丝毫不差,让军民们看到银子,能买到东西,纸钞就能够流通使用。铜钱的回收,倒也不必太过着急,早晚会被纸钞所取代。”
“发出去四五十万,已经收回了十来万,看来,到期兑换的数量,也真的没想象的那么多。”洪育鳌明显地松了口气。
纸钞流通起来,能买东西,那才叫钱。显然,不管是官吏,还是军民,都在促进这个过程。
“这样的话,下个月再印二三十万,也足够发放俸禄和军饷了。”毛寿登也琢磨出了其中的门道,对纸钞的信心大幅提升。
有进有出,抢掠搜购的粮草物资能带来资金的回流,暂时都可以归为官府的财政收入。
这使得纸钞的发行,可以缓缓进行,不至于在市面上形成泛滥和贬值。
当然,有充足的保证金,就是再发行百八十万两,也是没有问题。
“大都督府已经有了回复,将向宜宾派驻一营人马。”洪育鳌说道:“还有民兵的组建,按照殿下的意思,也要尽快实施了。”
毛寿登对于大规模武装民众,是有抵触心理的。
但碍于自然环境的恶劣,军队也会忙于对外作战,也没有别的办法加快地方的开发建设,以及治安的维持。
“那就请当地驻军派出教官,再拔调武器,开始民兵的组建和训练吧!”毛登寿有些勉强地说道:“嗯,就和壮班差不多。”
古代县城通常有皂班、快班,以及壮班,也就是临时招集的民工,危机状况时协助守城啥的。
毛登寿把民兵看成是壮班,并不是他不了解其中的不同,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这次出击湖广,迁来的百姓太多了,远出乎他们的意料。由于工作人员缺乏,着实是忙得焦头烂额。
但这也为黄立推出的从基层干起的公务员架构,铺平了道路,减少了障碍。
读书识字的男女,一下子成了香饽饽。不管是十一品,还是十品,一下子成了官儿,怎能不让人感到惊喜?
既然迁来川东,就是对抗清复明抱有希望的。哪怕只是想得到田地,享受优惠政策,想吃饱穿暖,也没人希望川东失败。
更有些读书人,有着更长远的眼光,有着更大的奢望。如果三太子复明成功,那他们岂不是从龙之臣?
在大都督府,刘体纯、党守素带着一群调来的军官,也同样在忙活着工作。
新招募上来的士兵,多数都带有家属,得给他们一个月的安家时间;军队的轮换休假,也要安排;在纂江还要驻数营人马,边休整训练,边等待增援贵州。
还有后续的整合训练,新建立各营的指挥官,以及他们的驻地,工作相当地繁杂。
“人多乱,龙多旱。这工作量增加太多,着实劳累呀!”党守素放下文件,揉着有些酸痛的眼睛,嘴上抱怨,脸上却带着笑。
连俘虏带新兵,军队一下子扩充了将近一倍,十多万的人马,终于有了割据一方,与清廷抗衡叫板的底气。
累是不假,但心里紧绷着的弦,却一下子松快下来。
刘体纯呵呵笑着,说道:“等殿下回来,不如提出建议,大都督府再增加人员。”
党守素说道:“现在不是已经调了很多军官,只不过还缺读书人罢了。”
军官们打仗没问题,可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大都督府目前的工作,让他们不太胜任。
“从军中再抽调识文断字的人才吧!”刘体纯也很无奈,说道:“读书人太少,连军校办得也不伦不类。”
停顿了一下,他又试着问道:“要不,就实施殿下所说的军中夜校?每晚半个时辰,学会几个字也不难。积少成多,一年坚持下来,差不多就能读懂命令,会看告示了。”
党守素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点头同意,说道:“反正也不费事,试试也无妨。”
黄立不仅要提高军人的文化水平,还有更远大的目标,那就普及教育,提高全民的识字率。
这听起来很难,但要切实地实行下去,比如各村开夜校,几年之后就能看到效果。
也不要求吟诗作对,会写自己的名字,能看懂官府的告示,一天学三个字,一两年也就差不多达到要求了。
当然,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普及教育的工作,也并不是目前最急迫的。
仓禀足而知礼仪。川东新建,让老百姓先解决温饱,家有能存点余粮,再考虑读书识字,才会更加地顺利。
“荆国公跑哪去了?”刘体纯突然想到了王光兴,说道:“今天的军官提高班,应该他来讲出击湖广的战例吧?”
因为文化水平的限制,要求军官们熟读兵书是不现实的。但黄立也有借鉴的办法,那就是战后的总结,战例的分析,来提高军官们的指挥水平。
这种办法是行之有效的,哪怕再完美的战术或胜利,事后也会找到不足之处。经过不断的研讨、改进,才能最终完善起来。
不仅是军官提高班上要讲,黄立还要求军中的文书把作战经过详细地写下来,编成册子,为将来流动军校做好准备。
党守素耸了耸肩膀,说道:“谁知道呢,我还想听听殿下痛歼禁旅八旗的经过呢!”
“想听还不容易,今天下午就讲。”
话音刚落,荆国公王光兴便笑呵呵地走了进来,让从人把两坛酒送给刘体纯和党守素,说道:“好酒啊,白云边。李白喝了就作诗,一作就好几首。”
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感情也逐渐深厚起来。关键是军队基本上都整合了,越来越脱离个人的控制。这也就少了门户之见,自私之心。
党守素打开酒坛,闻着酒香,眼睛亮了,嘿嘿笑道:“好酒,闻起来就令人有醺然之意。”
刘体纯很随意地拱了拱手,表示感谢,调侃着说道:“荆国公的讲座,某家也是要去听的。就是不知道,国公准备得如何,比那说书的是高是低。”
“不敢说让人欲罢不能,可却保证不让人犯困打盹。”王光兴嘿嘿一笑,坐了下来,说道:“出击湖广的大小十余战,也就歼灭禁旅八旗,最为精彩。”
党守素说道:“比在广元地区消灭西安八旗,更厉害?”
“各有千秋。”王光兴笑了笑,说道:“但在我看来,此战可为典范,可复制,可学习,可再用于战场。”
党守素不吭声了,心中有些期待。要是这么说的话,还真不能比。
每一次作战未必都要独出心裁,成功的复制,也是本事,只要能取得胜利。
而且,能够复制的战例,更加有价值。比如坑道爆破,对于大多数城池来说,都是防不胜防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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