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的八旗兵和甘陕绿营难以突破明军的纵深防御,多罗顺承郡王勒尔锦所部也在镇远难以寸进。
瓦尔喀和勒尔锦都向清廷上奏,请求增兵;广西的线国安也屡次急奏,请求派兵增援。
清廷大感头痛,兵力倒有,可大军调动起来,钱粮的耗费,实在有些不堪重负。
“按照户部的统计,要重建或补齐湖广、两江的绿营兵额,至少需要百万银子。要从山东直隶等地调拔绿营,向广元、镇远增兵,也需要差不多的银子。”
鳌拜脸色严肃,沉声说道:“皇上又要大婚,花费不少。恐怕只能暂时少调援军,或是不派了。”
索尼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暗骂:竟然拿皇上大婚来说事,这是逼着自己表态,少要聘礼,不要才更遂他们的心愿。
皇上娶媳妇,也是要给彩礼的。特别是原配皇后,不同于嫔妃晋升。
这关系到皇家的体面,聘礼是要招摇过世,大张旗鼓地抬到皇后家里,以彰显皇家尊贵,并表示对皇后的重视。
这是要让人看的,太过寒酸,连老百姓都要笑话,皇家丢不起这个人。
康小三娶媳妇儿的聘礼已经定下来了,黄金两万两,白银一万两。还有锦缎一千匹,骏马四十匹,马鞍二十副,其他金银器若干。
这些只是看到的花费,各种隆重的仪式,什么大徽礼、册封礼、张灯结彩、布置皇宫等等,少说也要再花上几十万银子。
遏必隆偷眼看了下索尼,淡淡地说道:“皇家无小事,江山社稷吗,暂时放一放,也塌不了天。”
苏克萨哈微微垂首,不知在想什么,始终没有说话。
索尼已经觉察到自从孙女被选定为皇后,这三位辅政大臣似乎站到了一起,开始针对他了。
鳌拜是意识到了皇家对他的猜忌,遏必隆就是嫉妒,苏克萨哈被童谣吓住,不敢说不敢做。
“朝廷财政艰难,早已有之,又不是现在才出现的问题。”索尼沉声说道:“既是前线战事所需,百般筹措也就是了。”
“索公高见。”鳌拜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说道:“我等是智枯计穷,筹措钱粮之事,便全仗索公了。”
清军入关后,发现面对的财政困境比崇祯还要艰难,当时的亏空已经达到了四百多万两。
由于大批的收编明军,还有接管明朝原来的土地,军费在永历五年,也就是顺治八年已经达到了一千三百万两,后来更是达到了两千多万两。
到了永历十五年(顺治十八年),清廷的财政赤字达到顶峰,有五百七十万两之多。
于是,清廷不得不推出三策,来解决财政问题。
首先是对自己人下手,那些入关发财的满洲大爷们,不得不在朝廷的严逼下吐点血出来。
从永历十一年(顺治十四年)开始,清廷连年清查各地的满洲八旗,反正谁有钱就查谁,一年下来百多万两银子流入国库,解了燃眉之急。
满洲大爷吐点血,江南士绅就得割肉啦!哭庙案、奏销案、明史案,打击了江南士绅的骄气,又搂了大笔的财富。
其次,清廷食言而肥,重征明末的苛政——三饷。百姓的反抗是必然的,但清廷的屠刀财政,还是继续实施。
第三个策略,就是降低各地截留银。
根据明朝制度,各地收上来的钱粮,有一半是用于地方的,就是养活地方上的卫所兵和藩王。
明朝藩王有百万人口,地方还有百万卫所兵,他们占据了明朝财政的一大半。而藩王占有近天下一半的耕地,却并不缴纳赋税。
这一招立竿见影,清廷统治的,只有明朝一半不到的纳税人口。但是收上来的,却是比明朝还多的税银,而且效率惊人。
但现在,除了这三招,还有什么办法?可能是还有,但鳌拜等人却不想管,都推到了索尼身上。
索尼紧皱着眉头,意识到这三人已经俨然联手,非要借着财政紧张,在皇上大婚上搞点事情。
潜台词很明显,是江山社稷重要,还是你娶媳妇儿重要?要么缓办,要么从俭,要么你想办法搞到银子。
“缓办和从俭,既是给皇家难堪,也是打自己这张老脸。”索尼垂下眼帘,脑筋急速转动。
鳌拜和遏必隆交换了下眼神,不约而同地露出几分冷笑。
………………
茶馆内,并没有其他的人,何春义也坐在了茶座内,对着当面的客人,眼中是审视的目光。
“在下杨起隆。”杨起隆笑着拱手,自我介绍道:“京城人士,对何掌柜是一见如故。知您是干大事的,深为佩服。”
何春义目光闪动了一下,警惕的神色竟然放松了不少。
太子殿下曾提起过,京城有個叫杨起隆的家伙,可能要搞事情。可与之合作,但杨起隆拉拢的人太杂,一切要注意安全。
“杨先生抬举了,某就是开茶馆,勉强养家糊口的劳苦人。”何春义微微一笑,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杨起隆呵呵一笑,说道:“何掌柜不必隐瞒,在下也绝无恶意。散布童谣,某早就知道。”
“童谣而已,也忘记从哪听到的了。”何春义沉吟了一下,说道:“杨先生以化名四下交结满人家奴,恐怕所图也不简单吧?”
杨起隆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也被人给调查了。随即他哈哈一笑,向何春义伸了伸大拇指,说道:“既是同道中人,那就不必藏掖了。”
何春义摇了摇头,说道:“杨先生交结的人太杂,恐泄事机。这样,咱们来日方长,但只限于你我联系。”
杨起隆微微颌首,说道:“何老板的意思,在下明白了。若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
何春义点了点头,说道:“杨先生既有干大事之志,某也会尽力相助。”
杨起隆也不多说,笑着起身,拱手告辞。
眼看着人家三太子干得是风生水起,杨起隆也就消了冒充的念头。否则,那就是与三太子为敌,殊为不智。
但天下震动,杨起隆趁乱而起,干一番事业的野心,却没有消失。眼见何春义来头不小,观察良久后,才来交结。
何春义送走了杨起隆,不禁皱眉沉思起来。殿下交代要长期潜伏,军情部也告诉他会派人联络。
可时间这么长了,何春义如同飘在空中的风筝,并没有接到上峰的指示。眼见着天下大势正风起云涌地变化,他心里甚为焦急。
………………
黄立率领大军抵达广罗,在土知府侬鹏的热情招待和引领下,跨越广南府,向广西境内快速行进。
明代的广南府“东界广西之泗城州,南界古器野六十里,西界维摩州,北界曲靖府罗平州”。地域十分宽广,壮、瑶、苗等少数民族杂处。
侬鹏是壮族,据说还是侬智高的后人,更是广南府的地皇帝。
“微臣已按殿下令旨,派人四下联络广西各土官。”侬鹏亲自陪在殿下身旁献殷勤,也是在表功,“王师所至,他们皆愿相助,为光复大明聊尽微薄之力。”
黄立笑着点头,赞道:“侬知府辛苦了,待到大业告成,为我大明出力者,定有封赏。”
“多谢殿下恩典,微臣定竭忠报效。”侬鹏躬身拜谢。
对于土司这种墙头草,黄立已经无感。
就是眼下这个看似忠诚的侬鹏,在洪承畴率清军杀入云南后,便屁颠屁颠地跑去昆明表示效忠。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何况土司这种特殊的存在,和中央王朝的关系并不算亲密。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住世袭的土司之位。
而且,这些土司的能量也是不可低估的。累世的财富只是其一,土司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也令人不得不慎重对待。
“幸好找到了分其力于外的办法,将来的改土归流应该能少动些干戈。”黄立多加慰勉,又询问了年底要对缅甸动兵的准备工作。
侬鹏带着谄媚的笑容,向黄立汇报他已经联系广西土司,准备出兵一万,去缅甸抢地抢人抢金银财宝。
“大家的积极性很高嘛!”黄立心中欣慰,把安南也列入了日后的讨伐计划。
现在的安南是郑阮两大家族南北对峙的局面,这对于北方的郑氏来说,触怒明军将有遭到夹击的威胁,十分不智。
反过来,安南的分裂对明军来说,却是相当有利的形势。只要明军取得胜势,郑家就得乖乖的。
何况,在高平,还有割据的莫氏。一直依附于明朝才得以存在,也是最后投降清朝的。
“三国志嘛,挺好玩儿呀!”黄立已经了解到了安南的具体形势,开始制定计划,准备先从北郑身上揩点油水。
现在,除了打仗,黄立是满脑子上哪搞钱的想法。
云南和贵州算是完整的接收,能够提供赋税的支持。但地处偏远,不能完全支撑起越来越多的军队四下征战。
在川东,发行纸钞没有太大的阻力。但放在云贵,困难不小。或者说,需要一个契机。
在贵州,已经酝酿或在实施盐票和布票制度,就是绕个圈子,先用银子或铜钱兑换纸钞,再用纸钞去买盐和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