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伟以为,萧诚又要和从前一样,三天两头不回家时,萧诚却一反常态天天回家,还一日三餐都在家里吃。
相较于白露生气炒辣椒,萧伟觉得萧诚生气更恐怖,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第二天下午放学回来,终于忍不住,没写作业就往厨房跑。
“你和我哥是不是又吵架了?”小家伙一进门就开门见山的问。
“没有。”白露一脸平静。
手上握着菜刀,用力剁辣椒,红艳似火的辣椒,应声断成碎片渣。
萧诚还在隔壁砌房子,空荡荡的厨房,一刀一剁的声音,格外响亮。
萧伟嘴角微抽,这砍剁声不止响彻院子,隔壁都能听到吧……
想起昨晚白露和他说的事,问道:“我哥不让你卖板栗?”
白露手中的菜刀一顿,生气脸秒被错愕取代:“你怎么知道?”
萧伟白了她一眼,“你以前要么不出门,一出门就把我哥给的钱拿去给李水仙,我哥在这一带什么名声,你不知道?你拿钱给李水仙想干嘛,我是不知道,但是你觉得,我哥会不知道吗?”
他是只有七岁,但好歹长了眼睛,也长了脑子。
白露这么做,除了跑路还能干嘛?
现在要卖糖炒栗子,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又想攒钱跑路了。
跑路还是其次,要是白露像邻居张嫂说西街的那个女人一样,为了和南市的大老板在一起,狠心把孩子毁掉……
萧伟都能想到的事,萧诚会想不到?
终于明白一切,恍然大悟的白露一脸无奈加心酸,又是肚子惹的祸。
“可是我说了卖的钱归他啊……”白露叹气,难道这还不够坦诚?
还想归他直接当还他呢,结果人家想的跟她想的,完全不在一个点上。
直接把她的提议否决,判死刑。
萧伟也不了解萧诚的想法,但白露住过来两個多月的所作所为,早已深刻他脑海,并非几日的改变就能轻易扭转。
“那也许是你没解释清楚吧。”
“还要怎么解释?”
白露一脸苦恼:“这已经是最正确,最合情合理的解释了。”
萧伟挠了挠头,大人们的想法他不懂,还是回房写作业吧。
刚转身,外面传来一阵叮叮声。
“卖麦芽糖的老爷爷来了。”
那充满厚重的悠远旋律,不仅萧伟记忆犹新,白露也被带入回忆中。
安静祥和的家属大院外,总会有一些美妙动听的声音,一响起,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无论大人还是小孩。
她总会在爸妈或爷爷奶奶的牵手下,蹦蹦跳跳到院外,买喜欢的糖。
——麦芽糖。
萧伟一脸懵逼被白露牵出门。
他就说了句“卖麦芽糖的老爷爷来了”,小手就被温暖柔软的大手牵上。
他甚至还在犹豫,要不要甩开她的手,人已经被牵到门外。
“小姑娘,小朋友,买麦芽糖吗?”
卖麦芽糖的老爷爷头发花白,短短的胡子也发白,声音和蔼可亲,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都格外亲切,他挑着扁担,两个竹编箩筐上面放着圆簸箕。
簸箕里,奶白色的大块麦芽糖旁,有一只小铁锥,一块敲分麦芽糖的铁皮小铲,形状大小不一的麦芽糖,分散在周围,阵阵麦芽甘甜清香,随风远飘。
白露问:“多少钱一斤?”
老爷爷说:“两块五一斤。”
白露让老爷爷帮忙称一斤,随即高高兴兴掏钱,萧伟的手终于得以解放。
手心里不一样的温度,久久未散,让他有些发愣,愣愣看着白露买糖。
老爷爷还边打着称,边笑着递给他一小块麦芽糖:“小朋友尝尝,爷爷的麦芽糖可甜了,昨晚还有个长得特别英俊帅气的大哥哥,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大老远从你们镇过来跟我买糖吃呢。”
老爷爷住在隔壁清水镇,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走路要两个多小时。
走完这条街巷,他也要回家了,不然太阳下山,黑灯瞎火就看不清路了。
白露已经从口袋掏出钱,正在数两块五,闻言动作一顿。
老爷爷接着说:“我记得那小伙子,好像就住在这附近。我以前过来也没见他买过麦芽糖,昨晚太阳都下山了突然跑来要买,我说家里还没有做好的麦芽糖,今天很晚了,明天做好了再挑过去卖,他死活不肯,非要我当场做。”
“现在的年轻人啊,为哄小姑娘高兴,真是连我们老人家都不体谅咯~”
老爷爷的无奈笑声,随着叮叮声越飘越远,被风吹散在一阵阵甜味中。
白露把麦芽糖塞到萧伟手里,风驰电掣跑回房,翻箱倒柜。
最后,终于在放明细账单的抽屉,发现一个用旧报纸折叠而成的大纸包。
拿出来,放到桌上。
沿着折痕慢慢打开,里面白花花一片,形状各异的小糖块,零散而又整齐堆成一个小山堆,比她刚才买的还多。
白露拿起一颗,放到嘴里。
很甜。
与昨晚化开在唇齿间的那颗一样,用力嚼碎后,也依旧甜成蜜糖。
原来他不止买了两颗啊……
家里没有自行车,二八大杠也不知道他跟谁借的,这么远还去。
说实话,萧伟还是有点小嫉妒的,尤其是看到白露吃桌上那些麦芽糖时,那一脸回味无穷,开心陶醉的表情。
那可是他大哥买的糖!
是他那个冷若冰霜大哥,从来没给他买过,也没给任何人买过的麦芽糖!
萧伟忽然觉得,手里这一斤麦芽糖都不香了。
晚饭奇迹般的没了辣椒。
饭菜还格外香,大家都吃了两碗饭,桌上每个菜碟子都亮得反光。
夜色如墨,月亮出来了。
院子里只有洗衣服的声音,白露斟酌酝酿了许久,偷瞄了好几眼,对面一脸冷酷严峻,沉默不语洗衣服的男人。
终于,鼓起勇气。
“叩叩叩——”
敲门声比她快一步,打断了。
白露咬牙瞪门,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看她怎么修理大门!
“诚哥。”
罗十六那吊儿郎当,夹着土匪痞气的声音传来:“期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