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对于陈律师的问题，余舟只是微微撇嘴，一副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陈律师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在强装无所谓。

他只得道：“您的父亲是遭到仇敌的暗杀，才变成这般模样的。只不过，现场留下的线索太模糊，我们暂时还无法确定暗杀之人到底是谁。”

“仇敌？无法确定是谁？”

余舟微微挑眉，问：“他的仇敌很多吗？多到排除法都排除不完？”

闻言，陈律师只是尴尬一笑，不置可否。

似乎在默认余舟的说法。

看来，这个姜行海的仇家，是真的不少！

而且，都是想致他于死地的那种仇！

不过，那不是余舟关心的。

余舟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这些人，会不会对我有威胁？”

陈律师摇头道：“目前为止，您父亲的另外九个儿女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但不代表以后没有，对么？”

余舟皱起眉头，他意识到自己踩进坑里了！

如果对方要赶尽杀绝，那自己这个节骨眼上来认亲，那不是羊入虎口么？

陈律师却微笑道：“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过，有一件事您大可放心，那便是您的身份，除了姜家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同时，我们也会派人二十四小时暗中保护您。”

“保护？是监视吧？”

余舟冷笑。

对方可是连做了几次兼职，生日那天有没有头痛过都知道的.......恐怕还有更多生活中的小细节，他们都知道.......

余舟看着陈律师，问道：“我猜，你们已经监视了我很多年了吧？”

“呃........”

余舟这一针见血的戳穿，让陈律师有些语塞。

余舟的戒备心比他想象中要强很多。

不过，陈律师很快还是恢复了和煦的微笑，道：“姜行海先生的确非常想念您，也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您。”

说着，陈律师便拿出一个盒子，给到余舟面前。

盒子里是一摞相片。

是余舟从小到大的照片。

看拍摄角度，无一例外，都是偷拍。当然都是公共场合的偷拍。

余舟看着这些照片，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陈律师在这时插话道：“您可能会怨恨这些年来，姜行海先生一直没有出现在您的身边，跟您一起生活。但其实，姜行海先生也有他的难处。所以，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默默关心着您。他每天忙完工作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有关于您的消息。”

陈律师这话，其实是想让余舟知道，姜行海是很关心他的。

但在余舟听来，却无比刺耳。

“是么？”

余舟嘴角轻扯，冷笑道：“这么关心我啊？关心到把我和别人的照片都搞混了？”

余舟说着，从一摞相片里拿出几张冰天雪地里，一个小孩子的照片。

乍看之下，照片上的小孩似乎是余舟小时候。

但余舟从小在渝城主城区长大，而渝城的主城区是不下雪的，即便是海拔比较高的区县地区会下雪，也远没有达到像照片里这般冰天雪地的程度。

而照片上的小孩，虽然眉眼间确实跟余舟有几分相似，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多半是姜行海那另外九个儿女中的某一位吧？

看着余舟冷笑着的模样，一旁企图煽情的陈律师也不由微微语塞。

他连忙讪笑着找补道：“非常抱歉，是我放错照片了！不是姜行海先生把您和其他孩子的照片搞混，是我不小心.......”

“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了。”

余舟打断了他继续胡扯。

说实话，刚才余舟看着病床上的姜行海时，他心中确实有点动了恻隐之心。

毕竟，看着这么一个虚弱的将死之人，即使是个完全的陌生人，也足够让人动恻隐之心的了。

不过，那一点点恻隐之心，也随着陈律师的这几句话，把余舟点醒了。

他原本以为，姜行海是从自己母亲死后才开始关注并监视自己的。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少了。

恐怕那姜行海，是从自己出生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监视自己和母亲。

那么，姜行海也一定看到了自己母亲出车祸那一刻吧？

而他，

姜行海，

只是冷眼旁观，从未打算伸出援手！

哪怕当时的他，只需要拿出自己哪怕千万分之一的财产，自己的妈妈就能活下来。

自己的外婆也不用在母亲死后，顶着高龄，一边拿着微薄的退休金，一边把白色头发染黑了一遍又一遍，只为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老，只为能在县城里争取到一份日结的杂工，来供她的外孙上学.......

想到这里，余舟强忍着把手上戒指拔出来甩对方脸上，然后大喊一声‘滚你马的’的冲动！

他让自己冷静。

遗产的百分之十。

一万七千亿！

这笔钱，足够十几万人，甚至上百万人用一辈子，吃喝不愁。

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让外婆过上好日子。

以后的人生，也将永远跟贫困说再见。

他可以随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拒绝一切他不喜欢的事情。

逞一时之快，和快活一辈子。

余舟知道该怎么选择。

他彻底冷静下来，对那陈律师语气平淡道：“人我也见了，直接签合同吧，我赶时间。”

见余舟这语气，陈律师也不由再次为余舟的冷漠感到汗颜。

事实上，姜行海的十个孩子，陈律师都已经接触过了。

其他孩子，在见到姜行海之后，要么热泪盈眶，久久不语；要么询问姜行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要么询问能不能留下来陪父亲走完最后的时光。

只有余舟，从头到尾看着自己的父亲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

不。

看待陌生人，好歹还会展现一点点爱心和善意吧？

但在余舟这里，他只能看到刻薄、冷漠、不耐烦。

仿佛就像他说的：他赶时间。

不过，陈律师也不好对余舟的个性多说些什么。

他只是一个仆人，按吩咐办事，主人家的家事，他不该多管。

......

片刻后。

在陈律师的安排下，上百份需要签署的合同，便直接送到余舟面前。

余舟原本很淡定，但看到这些合同上的内容。

余舟承认，他有点不淡定了。

豪宅，豪车，公司股份，奢侈品，收藏品，各种各样的资产，令人眼花缭乱。

余舟一路看下来，都忍不住有些麻木了。

一开始余舟还会看看合同内容再签字。

到了后面，他的眼睛就只会寻找签名的地方在哪里，压根懒得看自己到底签了啥。

“不就是钱吗？”

余舟现在满脑子都是某马姓企业家那副对钱没兴趣的表情包。

随着最后一个签名签下。

外边天色已经暗了。

余舟不知道自己签了多少份合同，只记得最后一份合同上写着什么“帕加尼、布加迪、波音747”什么的。

余舟记不清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只要父亲一死，这些就全都是自己的。

如梦似幻！

而且，这些都还只是姜行海十分之一的财产！

难以想象自己这个便宜父亲到底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

当然，更让余舟更好奇的是，姜行海都特么这么有钱了，保镖、安防车各种齐全，这样的他，居然还能被人暗杀，而且还被暗杀成功了？

那所谓的仇敌，实力岂不是更强？

也太可怕了吧？

真的不会影响到自己吗？

正想着，陈律师也把所有文件都整理好了。

他将复件打包递给余舟，并微笑着问余舟道：“余先生，天色已晚，您看今晚要不要就在庄园里住下呢？”

“不了。”

余舟直接拒绝。

合同签完，余舟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自然没有要留下来过夜的意思。

见余舟依旧是这副决绝冷淡的样子，陈律师表情无奈，只得去安排人和车，送余舟离开。

余舟也看得出来，这个陈律师对姜行海似乎挺忠心的。

不是一般的雇主与私人律师的关系。

倒像是姜行海的管家。

加上整个庄园里的人都对陈律师惟命是从的样子，也在佐证这一点。

虽然有着颇多疑问，但余舟并没有多问。

他的潜意识里在抗拒与姜家有什么瓜葛，更不想对姜家有什么深入了解。

如果非要有什么瓜葛，余舟只希望是：打钱。

临行前。

陈律师递给余舟一张水晶材质的银行卡，看起来很高级。

上面除了卡号之外，便只有所属银行的名字和logo：

616世界银行。

是余舟没听说过的银行。

世界银行就世界银行，为啥还加一个616的前置词缀？

莫名其妙。

正疑惑间，陈律师开口道：“卡里有一点钱，是姜行海先生留给您做应急用的。遗产的钱也会在合同生效后，陆续打到这张卡中，请您收好。”

余舟没有客气，收下这张卡。

随后便跟着陈律师叫来的人一起离开。

一路穿过庄园。

走出大门。

前往停车场。

陈律师则一路跟随，并给余舟讲解一些注意事项。

说了一堆，余舟唯一听进去的注意事项就是，这笔遗产，要等姜行海彻底死后才能打钱，不然就不叫遗产了。

余舟于是顺口回了一句：“那我祝他顺利去死”。

瞬间冷场。

听听，这是身为人子该说的话吗？

陈律师包括两个司机都汗颜了。

很快，众人来到停车场。

而此时，远处开来一辆颇为气派的黑色轿车。

车头很长，车前盖上立着一个金色小飞人。

余舟一眼便认出，这是一辆劳斯莱斯幻影。

若是在今天之前，看到这种价值上千万的豪车，余舟或许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但此时的余舟，心境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再看这种豪车，只觉普通。

而且，这种时候，能乘坐这种豪车来到这里的，多半是姜行海的家人或者好友之类的人。

余舟就更没什么兴趣了。

正想着，就见这辆劳斯莱斯幻影，以及其背后跟着的两辆车在前方的停车位停下。

车刚停，驾驶位上的司机便迅速下了车，毕恭毕敬打开后座的车门。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长相十分精致漂亮的混血少女。

少女穿着哥特风长裙，气质冷艳。

看起来跟余舟差不多年纪。

哥特风cosplay余舟见过不少，但大多是像某岛国的动漫里一样，乍看哥特装、细看又像女仆装，傻傻分不清。

而眼前的哥特少女，却是更像欧美电影里那种贵族吸血鬼一般，给人一种高傲、清冷的感觉。

一头黑长直，更是将少女那份孤傲的冷感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余舟注意到，这个哥特少女纤细的左手中指之上，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跟余舟左手中指上戴着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