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丽晶酒店。

九楼，行政层，VIP餐吧。

路明非打着哈欠坐在最靠边的座位上，身边是叔叔婶婶和路鸣泽一家三口。

叔叔西装笔挺，婶婶也穿上了很体面的衣服，就连路鸣泽都穿得人模狗样，相比之下只穿着休闲装的路明非倒像个打酱油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路鸣泽才是主角呢。

路明非百无聊赖地戳着餐桌上的高档餐具，结果却被叔叔给教育了。

“明非，在这种高档场所要懂规矩。”

“哦。”路明非回应着，眼神却飘向了窗外。

昨晚他和诺诺聊了很久，聊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回家的。

然后起一大早就被婶婶硬押着来参加会面。

他觉得自己浑身就像散架了一样，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而且他还有些拉肚子。

“叮！”随着电梯门洞开，一个精神抖擞的老人率先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叶胜亚纪诺诺芬格尔。

一众英雄鱼贯而出，人均……颇有英姿。

“你好！路明非！听诺诺说，你昨晚就同意加入卡塞尔学院了？”古德里安教授一上来就狠狠握住了路明非的手，脸上颇为激动。

“啊，我本来以为会落选呢，昨晚听到消息也很开心。”路明非有些尴尬地回应着，这个老人的热情还真是有些吃不消啊……

“你好，古教授，我是路明非的叔叔。”叔叔伸手打断了古德里安教授和路明非的寒暄。

“你好你好！”古德里安看着同样非常热情的叔叔，一脸真挚，“贤叔侄长得还真不像啊！”

“咳咳……”叶胜轻咳了两声，示意古德里安教授注意素质。

古德里安教授的脱线很明显让叔叔有些吃不消，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婶婶，尴尬地坐了下来。

“用餐吧，都别客气。”古德里安教授说着，示意身后的诺诺等人落座。

路明非看着摆在面前价值不菲的早餐，只觉得昨晚的酒还没醒，他喝了一口杯里的柠檬汁，忍不住一阵呲牙咧嘴。

身边的叔叔婶婶和坐在对面的古德里安教授侃侃而谈，叶胜也拿出了一大堆复印件，介绍着卡塞尔学院的风采。

“那个……古德里安教授，加入卡塞尔学院，有奖学金么？”

路明非偶然的一句话让热闹的餐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有！”古德里安教授大手一挥，“如果你能入校，我就从自己名下每年给你拨出36000美金，作为奖学金！”

叔叔婶婶差点将手里的刀叉捏爆。

“这……”叔叔皱紧了眉头，“可别是有什么附加条件之类的。”

“没有！绝对没有！”古德里安教授用力摇着头，“放心，我们学院之所以选择路明非，其实还和他的爸妈有关。”

“他爸妈？”婶婶瞪大了眼睛。

“对！他的父母是我们学院的名誉校友，这次为了路明非的事情，还专门写了封信给学院。”古德里安教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和一张照片，放在了桌上。

路明非淡定地抬起头，他看着与自己对视的诺诺，偷偷眨了眨眼。

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昨晚讲给诺诺的预言一模一样。

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上，一对儿中年男女正站在花园里，一脸幸福地散着步。

乔薇尼和路麟城……

路明非看着照片里那个满脸微笑的中年女人，一时有些走神。

他想起了剧本里北西伯利亚的暴风雪，以及那个让路明非快跑的女人。

还真是……让人难过啊。

他至今仍记得那种窒息感，当时自己已经没办法集中精神看书了，妈妈坐在病床前端着手机，一字一句地读着电子书里的内容。

书读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妈妈放弃了，她说所有的妈妈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在后来隐约听到了母亲躲在卫生间里嚎啕大哭的声音……

亲爱的昂热校长：

……

……所以如果有可能，请卡塞尔学院在接收他入学的事情上提供帮助。

不能亲口对他说，只好请您代我转达，说爸爸和妈妈爱他。

您诚挚的，

乔薇尼

信件上的内容与之前剧本上的一模一样。

路明非长长出了口气，将那封信放在了桌子上。

“我……去一趟卫生间。”路明非起身，离开了座位。

……

洗手间内。

路明非站在洗手台前，水龙头大开着，哗哗的流水声掩盖了他深藏在喉咙里的呜咽。

他之前看小说的时候，对路明非蹲在女厕泪流满面这件事只是略有感触，甚至还觉得稍微有些滑稽。那个时候他还没病入膏肓，生活还很美满。

可是就在刚刚，他看到那封信的时候，之前的无数记忆在一瞬间，从各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席卷而出，摧枯拉朽。

母亲之前总是在深夜抓着自己的手，一夜一夜地守着，偷偷流泪。

自己的家也从老城区的旧家属楼，变成了老棚户区的平房。

直到自己最后离去，母亲都没有放弃。

路明非将大把大把的水流泼在自己的脸上，等他睁开眼的时候，洗手台前的镜子里，是一张凌乱的，已经被搓红了的皱巴人脸。

其实就在这两天晚上，路明非会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要入局，为什么不躲得远远的，甚至会问自己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想救老唐，他想救夏弥，他想救绘梨衣……其实他最想救的，是乔薇尼。

别跟我说什么自己是魂穿的，乔薇尼算不得自己的母亲。

他心里非常清楚，等到日后他面对那个中年女人的时候，自己所有的心防都会冰消瓦解。

为了搏一个未来，为了不让悲剧重演，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哎！老铁，咋还哭了呢？”

一个贱兮兮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嗯？”路明非一愣，他扭过头，发现一个灰眉灰眼的老外正倚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摆出一个很骚气的姿势看着自己。

芬格尔。

“咩啊，我洗把脸。”路明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转身向卫生间外走去。

“等等我啊老铁！我老师担心你才让我过来看看你的。”芬格尔转身勾着路明非的肩膀，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往回走。

“我今早听诺诺说，你会点儿占卜之术？看事儿挺准的？”芬格尔和路明非贴得很近，“帮兄弟我算算呗，啥时候能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