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一个不留。”
林动手中九环大刀耍出一个惊人弧度。
太快了!
那馆主眼皮一抬,斩出的锋锐刀线,已在身前,刀风刮面,刺得人脸颊生疼。
叮铃铃,铁环在风中清响。
“来的好。”
汉方馆主大叫一声,脚下一划,身子后仰,轻轻松松躲开了林动的横斩,在后仰的同时,他一脚杵地,一脚如阴毒之蛇,狠狠钻向林动的喉结。
喉结坍了,呼吸道阻塞,人可就没法活了,这撩脚的一招就是奔着夺命而来。
左手发烫,词缀【手疾眼快】发烫,明明快如黑色闪电的动作,在他眼前不断放慢。
阴毒的鞋尖,逐渐变大。
咯嘣。
林动的脖子迅速往左边一偏,左手瞬间抬起,一掌抽在了对方的脚踝之上,汉方馆主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惯出的螳螂腿竟被一个毛头小子给破掉了。
他的反应也未免太快,而且手掌间的力道,也大得惊人。
巴掌抽中脚踝,汉方馆主就觉得酥酥麻麻的感觉,爬遍了大半条腿。
而另外一边。
话落音之际,黑影朝着马新贻袭来,手上的短矛探出,竟被爪子刮擦出星火,恍惚间,似有一尊龇牙咧嘴的恶神,朝他打来。
马新贻见惯了风波,心底只是微微一惊,他当年随左公镇乱,什么僵尸恶鬼罗刹没有见过,区区一尊凶神算得了什么。
马新贻身上凶戾的气机狂涌,浑身上下虎气四溢,蚩尤大练,蚩尤乃是魔中魔,短矛顺势一抽,将那凑近的,狰狞的,怪物脸庞狠狠打了回去。
嗷嗷!
那尊凶神痛叫两声,纵起一跃,爬到了对面房屋的木梁上面。
呵!
原来是那只古里古怪的大马猴,这猴子脸上的彩绘直接被划破,流出一行猩红的泪来。
本欲搭把手的几个帮闲,看老祖宗一个照面,就吃了大亏,脚步立即放缓了不少,只是围着林,马二人打转。
“好生了得的小子。”
汉方馆主阴森森言道。
他的胸膛被林动趁机斩了一刀,不过,这吊毛身上披着软甲,一刀只划开了衣裳,露出这人胸膛一抹黑褐色的皮革来。
呼呼。
林动喘了两口粗气,刚才一刹那的爆发,费了他不少心力。
“你不过是粗通武艺,打法杂乱无章,可就这身蛮力,不讲理的体魄,就胜过千万人矣。”
汉方馆主直言赞道,并不因敌对身份说些酸话,他的右脚有些别扭的动了动,显然是刚才被伤到了。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老东西,你如此蛮横,谋夺我们的马匹,显然也平日里做惯了恶事,你若是能够自废手脚,再将这群帮闲打散,我和我大哥两个,也不是不能考虑,放你一马。”
林动故意拿话刺激对方道。
这老不死的显然是想让林动放松警惕,轻慢自大,要真以为这人在夸奖,那可就中了贼人的捧杀恶计了。
“哼哼,狂妄自大。”汉方馆主冷笑一声,又咆哮道:“你们还不上,莫非,真以为,祖宗我死了,他们能放过你们!”
这话一出,几个帮闲,对视一眼,提着刀,朝看起来好对付一点的马新贻砍去。
马新贻手上是柄短矛,而林动手上握着的可是大刀。
马新贻对阵的是只大马猴,林动对阵的可是他们家的老祖宗,柿子要挑软的捏,显然马新贻好对付一些。
他们那有限的脑细胞,实在是思考不出——其实老祖宗的一身修为,泰半都是在马猴身上。
马猴被破了脸颊反倒是激发了凶性。
昂!
大嘴张开,露出森森尖牙,双足发力。
大马猴猛地蹬腿,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道灰蒙蒙的影子,电闪而过。
咻咻。
汉方馆主吹了口哨声,拔出腰间的对刺,摆出个猴架,对刺当中最为有名的当属分水峨眉刺,不过汉方馆主用的这号全称是颠倒一对刺,形制独特,两刺一正一反,握法讲究。
除了如寻常对刺一般厮杀,还能施展几手峨眉白猿剑招。
这就是厉害的地方。
你以为是刺,可真正攻来,眼前一花,蓦地,恍恍惚惚飞出把剑来,轻易也就取了人首级。这东西阴毒着呢,是汉方贴膏馆主刘氏家传。
那猴子本是电闪般跃向马新贻,可当口哨一响,落地时,尾巴狠狠一扫,竟生生折了个弯,杀向了林动。
而这时候几个帮闲也已操刀向马新贻砍去,挥舞的刀光中,汉方馆主已经提着颠倒刺从中杀来。
“小心。”
马新贻只来得及提醒林动一句,就将心思摆放在当前的大敌身上。
爪风震空。
马猴一纵,四爪挥舞,骤雨狂风向着林动打来。
词缀手疾眼快,烫得好似烙铁,林动咬唇忍着,口腔飙出一口血来,如此才缓缓放慢了马猴的速度。
可同样,在这种极度损耗精神的减速下,他的速度也变慢了很多,想要举刀劈砍是根本没有办法,只能勉强将刀架起。
刀锋斜着朝向马猴。
在外人眼中,这就变成了林动羚羊挂角的一刀,大马猴挥舞着爪子,径直往刀口上撞,刀锋狠厉,这猴子皮骨筋膜是快要练出了金刚的形来,可惜如今被刀一破,刮开了胸前的皮毛。
彻底破了形,点点兽血溅出,林动头一歪避开过去。
“我杀了你!”
那边的汉方馆主,也是勃然大怒,左手的阴刺在指尖,轻轻一绕,打着旋,朝林动的后脑勺追魂而来!
“和我斗,还敢分神!”
马新贻手上短矛顺势掷出,反手洞穿两人,矛头扎入墙壁,两个举刀的帮闲,不敢置信地捂住心口,浑身溅了一墙头的血来,缓缓倒下。
马新贻握紧拳头,如长枪,狠狠扎向汉方馆主的脑袋,“蚩尤大练。”这不仅仅是词缀,更是马新贻的一门功夫,准确来讲,马新贻的词缀其实是由功夫演化而来。
他早年投身左公,上打逆贼,下镇僵尸,得授了一身惊天业艺。
这拳法惨烈气息扑鼻。
马新贻的背后好似升起了一尊赫赫凶神。
汉方馆主看不清晰,可浑身气息一滞,身子骨僵住,“糟了。”他心头大叫,寒气顺着尾椎骨冲上天灵盖,避不能避,退不能退,瞳孔极度收缩中,就看到那凶戾骇人的一拳,印上了自己的心口。
“我有熊罢皮编织的软甲,打胸口,这拳杀不死我。”
汉方馆主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噗呲!
他口中喷出一口血雾,蹭蹭蹭,后退了三步,脸上却又还挂着笑容:“哈哈,你果然杀不死我。”他张口道,紧接着,呕,又吐出小半块碎裂的肺脏。
“这……”
汉方馆主目眦欲裂,直挺挺的后仰倒下。
轰隆。
阴刺朝着后脑勺袭来时。
林动浑身上下每一根毫毛都炸立了起来,生死中,一张脸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肌肉扭紧,绷直如发条,前扑一跃。
颠倒刺里的阴刺,差着毫厘的距离,从肩头上空划过,钉进旁边的木桩。
林动前扑的同时,那失了心智的马猴,哀啼一声,尖爪一弯,薅向了林动的一对招子。
被擦到了,最轻的伤势就是这辈子眼瞎,运道不好脑子里的血肉都要被扣出来。
电光石火间。
林动抬头正对上那张花里胡哨,血痕侵染的怪脸,马脸猴头的眸子里凶光大盛,全是暴虐兽性。
林动一口咬住血肉模糊的下半唇,心中强提一口气来。
九环刀发出刺耳的声音,不住震颤。
刀尖一竖。
那马猴的爪子还未勾到,喉咙已经撞上了刀尖,一抹兽血呛进林动的左眼,又痛又辣。
旧时武行有个说法叫做刀头三寸才叫刀,指最顶尖的用刀技,靠的就是刀头三寸,也就是刀尖来杀人。
凡是武师,大劈大砍,惊人业艺者,必定用到刀尖。
当然,这只是某地的一家之言,是不是真这么回事,马新贻也没给个准确说法,只是同他聊天,林动知道,马新贻一身业艺脱于武术,却又素来瞧不太上武行江湖,乃至于自身的功夫。
马新贻言谈中脱离不了大清王朝,脱不了高官俸禄。
当然,俗就俗点,谁还能没个爱好。
做官好啊,万人敬仰,威风凛凛。
别人的梦想,林动不多加评论,他自己想的则是集中天地伟力于一身。
明明有了词缀如此珍贵的机会,作为一个有一点小小野心的家伙,又怎么能不重视,说句万般珍重也不为过。
血流遍地,人畜皆亡。
林动捂住自己完好的右眼,又睁开疼痛难忍的左眼,眼前一片漆黑,他的心不由沉了下去,战马在风中嘶鸣。
“你没事吧?”
马新贻紧张问道,他看见林动模样有些古怪。
林动赶忙又将左眼闭上,用手遮住,睁开右眼道:“伤了点眼睛。”
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装腔作势,说自己没什么大碍,来强撑。
一只眼睛看不见,那可是天大的问题。
“走,我们马上去医馆。”
马新贻当即沉声言道,这兄弟天生万人敌,若是就这般伤到了眼,那可就太不值得。
林动把九环刀抽出,跑去摸了摸尸体,从已死的汉方馆主的胸口处掏出一块写满了小字,密密匝匝的破布。
“还真出秘籍了?”
林动一脸欣喜道,又在其余几具尸体中共计搜出了六七两的纹银。
马新贻将几匹战马牵好,就欲带着林动离开这里。
便是这个日头夕落的时候。
一道细细的嗓音,从阴暗中传来,听上去不辨男女。
“两位英雄,这是要去哪儿?”
林动,马新贻悚然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