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野兽的最大区别在于,人会享受食物,而野兽只知道进食。
但顾丛的父母除外,他们也会处理食物。
那天,女孩的惨叫持续了整整一上午。
当母亲将午饭做好,父亲从地下室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西装上已沾满了血迹,表情也有些不悦。他不喜欢那些不听话的孩子,就像人类不喜欢切洋葱时,溅入眼睛的汁水。
他喜欢的是像顾丛这种,曾经乖乖听话,然后露出马脚,在绝望中等待着被分食的孩子。人类临死时皮肤中渗出的恐惧,让他分外愉悦。
“如果我有办法说服她,让她当一个好姐姐,你们可以……”午餐快结束的时候,下定决心的顾丛小心翼翼的向父母问道。他没有把多活一天这句话说出口,那不是一个好孩子应该说的。
“对于听话的孩子,父母当然会给予奖赏。”母亲微笑着给他切了块血肠。
父亲擦了擦嘴没有说话,但他起身去午休的时候,将地下室的钥匙留在了桌子上,算是表态。
这栋双层小楼原先是没有地下室的,所谓的地下室就是两个怪物在占据此地后,硬生生挖出的一个大洞。里面光线昏暗,空气浑浊,脚下的泥土,还浸满了之前被关押者遗留下的屎尿。
美丽的少女就这样露着两条雪白的臂膀,被铁链悬于黑暗之中。
她的脸有些红肿,其上还遗留着手印,白裙也被铁鞭抽成了破烂,凌乱的丝线和绽开的血肉混在一起。
看到顾丛前来,她虚弱的笑了一下:
“对不起,我没有读懂你的意思。”
“不用道歉,是你的愚蠢超出了我的想象。”
顾丛嘴上毫不留情,对于这个脑袋不太灵光的少女,他有着本能的厌恶。而少女只是愣愣的看着顾丛,一脸迷茫,好像连他的讽刺都没听懂。
算了,永远别和智障怄气。顾丛平稳心态,继续说到:“你的妹妹,今天早上被吃掉了,就在你来的前半个小时。”
“恩。”少女默默低下了头,有些自责的说到:“抱歉,我来迟一步。”
顾丛撇撇嘴,你想。就你这个智商,有啥抱歉的,来早了也是送个双杀而已。
见顾丛不说话,少女继续又问道:“除了你,还有我妹妹,这里还有其他的孩子吗?”
“没有了,都死了,明天我也会死掉啦。算了,别纠结这个了,我问你,你想给你妹妹报仇吗?”
“啊?”
“你想给你你妹妹报仇,然后杀掉那两个怪物吗?”
少女一脸疑惑的看着顾丛,想不通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能有什么办法干掉那两个怪物。
顾丛没有犹豫,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掏出。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听完顾丛的计划,少女更惊讶了,因为顾丛的计划实在太疯狂,血腥了。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个计划想要成功,顾丛就必须死。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而且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明天也还是会死。”
顾丛摊了摊手,对于自己结局没有一丝留恋。在和少女确认好计划细节后,他便给少女松绑,带出了地洞,带到了二楼,她妹妹生前的房间。
他轻车熟路的在此找到了碘酒和纱布,为少女草草包扎好了伤口。奇怪的是,虽然少女样子看起来惨兮兮的,但其实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完全没有危及到生命。
那个蜘蛛怪手下留情了?顾丛有些疑惑,但没有多想。
之后他便在房间里一通翻找,最终在书桌下面找到了一个饼干盒,递给了少女。
“这是?”少女疑惑。
“你妹妹的遗物。”顾丛解释道。
原来在顾丛来此一周后,他发现这个小屋里孩子们的自杀率惊人,甚至有愈演愈烈的形势。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不等怪物动手,大家就会一起完蛋了。
而顾丛的人生信条是,哪怕被丢到了斩头台上,死前也要和刽子手要杯水喝。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
所以他便鼓动大家,将自己的性命和家人的联系方式,以及自己未完成的心愿都写在一张纸上,再连同一个遗物,放在用掉的饼干盒里。每死掉一个同伴,活着的人就要把死者的盒子收起来,直到被解救的那天,将遗物和遗言一同交给死者的父母。
这个小铁盒里放的就是妹妹的遗物和遗言。
“要看一下吗?你妹妹昨天晚上还没想好要放什么呢。”
“可以吗?”少女有些犹豫。
“无所谓,反正我们的遗物和愿望都相互看过的。”
说着,顾丛便打开了小铁盒。
“哎?”
这里面竟然放了条的黑色丝袜。
顾丛下意识凑近闻了闻,有点臭臭的,是穿过的。
等等,我为什么要闻?
顾丛猛然抬头。发现刚刚还凑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已经用屁股挪到了床的另一边,捂着身子警惕的看着自己。
那双麋鹿一样的大眼睛里,赫然写着两个字:
变态!
顾丛想要解释,但得事实胜于雄辩。
尴尬中,他发现黑丝中还藏了两张纸条。其中一个竟然还写了自己的名字。解开一看,真的是写给自己的:
顾丛哥哥,如果你看到这张纸条,想必我已经死掉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本来我还想着能和你一起逃出去,去静海看看日出,去狐息山找找妖怪。虽然你平时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但真的太像一个什么都没见过的乡巴佬啦,什么大好河川都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被人知道是要被笑掉大牙的。不过,妹妹我会陪你把这一切都看遍的。
啊,不对,这时候我已经死了,没有办法陪你了。但你不用担心,我把我的戒指留下了,你只要拿着这枚戒指,按照我留下的地址找到我的家人,他们一定会资助你上学读书,外出游历的。
因为我希望,顾丛哥哥能带着我的那一份人生,努力的活下去。
嘿嘿,还有,没想到吧,我真的听你的,把我的黑丝放进去了,不过它不是我的遗物,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对了,早上我大概会故意惹两个怪物生气,如果说了让顾丛哥哥不开心话,不要在意哦。
爱你的——妹妹。
泪水止不住的从顾丛眼中流出,和妹妹度过的一切不断在他脑海回放。也是,她已经在这里生存有一些日子了,怎么会紧张到打翻牛奶,说出先杀哥哥的话。她不过是在求死,是在用生命为自己争取一天的时间。
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意识到这点,还以为在死亡的压迫下,每个人都变得面目可憎。
少女看到顾丛有些失态,从顾丛手里拿过纸条,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她叹了口气,将顾丛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少女的体香和血腥味混在一起,慢慢让顾丛重回冷静。
“谢谢。”顾丛轻轻将少女推开,将书信连同黑丝一起留给了少女:“这是你妹妹的遗物,好好保管他。我很抱歉没有办法,完成她的心愿了。其他人的盒子都在我房间里,我会找地方藏好,到时候,别忘了把他们的遗书找出来。“
少女突然问了一句:“你有遗书吗?你的意愿是什么?”
“我希望,杀尽天下妖魔。”
看着顾丛离去的背影,少女笑了:“有趣,是个好苗子。”她将饼干盒收好,翘起二郎腿,悠哉着看着窗外的白云。一点也不想一个刚被怪物绑架的少女。
当天的晚餐甚是和谐,新来的姐姐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无论父亲讲的笑话有多粗鄙无聊,她都能恰如其分的接上话茬。身为弟弟的顾丛虽然说的不多,但他总是能在沉默处抛出一两个话头,让餐桌上的氛围再次活跃起来。
若是有外人在此,看到这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模样,一定会觉得这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太幸福了,真的太幸福了。两只怪物从心底发出这样的感叹。享受之余,他们没有发现,顾丛偷偷将一把水果刀藏在了自己的袖口,带到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