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潜以为自己听差了,抬头看向祝府的下人,问道:“什么?”
那小厮答道:“纸衣啊,长青管事不是让陆师傅剪一套纸衣吗?”
陆潜道:“纸衣剪好了。你刚才说什么,下午让谁试穿?”
左丘玲也是一脸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那小厮。
那小厮道:“这个,到时候陆师傅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他便提着食盒离去,继续去给游侠士送饭去了。
陆潜和左丘玲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脸疑惑之色。
难道说,当真是要给祝家老太爷,穿这身女子的纸衣裳?
还戴凤冠?
到了午后,祝长青果然来了。
跟随祝长青一同来的,还有两個小厮。
两人来时,还抬着一口大木箱。众人一同小心地将纸衣装进木箱里,然后仍由两人抬着,就一起出了门。
穿过一道院子,眼前便现出长长的一排围墙,这排围墙,几乎将整个祝府隔成了两段。
围墙中央的位置,开了一扇大门。
门头上、两扇大门上,各贴了一张符。
陆潜并不认识符上奇怪的符文,扭头看向左丘玲。
左丘玲道:“这是三张辟邪符,可以驱邪避鬼。”
听到这句话,走在最前面的祝长青顿下脚步,回头看了左丘玲一眼,有些惊讶地道:“姑娘好见识啊。”
他们这里贴的符,可不是寻常百姓家里那些拿来糊弄人的符箓,而是专门请的有道之士画的、货真价实的“辟邪符”。
普通人可认不出来。
穿过大门,眼前是一片极大的院子。
只这一座院子,差不多就占据了祝府一半的面积。
院子很空旷,只有正中央建了一座大殿。
除此之外,别无一物。地面被铲得很平整,一花一草一树都没有。
在这山坡之上,平出这么大一块平地来,可也不算小工程了。
陆潜有些好奇这座院落的用途。
从中央的大殿来看,似乎是一座祠堂。
石阶之上,大殿的中央开了一扇大门,大门紧闭着,看不到大殿里面的景象。
祝长青带着他们登上石阶,却并没有从大门中进,而是转向左侧,从一扇小门内走了进去。
大殿四面的窗户都紧闭着,一点阳光都透射不进去。
进入小门后,里面是一间空旷的房间。
房间面积不小,点着许多盏油灯、却依然有些昏暗。
一眼望去,屋子里除了两个柱子,几乎没有摆放什么东西,只有在正堂下,摆了两口红色的棺材。
两口红棺材不大,但做工看得出很精致,上面还镂刻了许多花纹。
看到有两口棺材,陆潜不觉得一怔,感觉有些奇怪。
不过,这种隐秘之事,他作为一个受雇的外人,也不好多问。
两口棺材下各支了两条条凳,棺盖打开放到了一边。
棺材前,站了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正凑在那议论着什么。
陆潜一眼便注意到,他们当中有两个身穿明黄道袍的道士。
一个男道士,身材很是高大,有三十七八岁年纪,留着短须,看起来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他身旁站了一个女道士,身材矮小,大约只有十三四岁。
除了两名道士外,还有四名中年妇女、一个干瘦的老头、三名三四十岁的男子。
祝长青带着他们走上前去,两个小厮将那口装了纸衣的木箱放下。
陆潜这时才发现,此间已经放了一口几乎一模一样的木箱。
祝长青先向那名道士见礼:“见过广元道人。”
人群中,一名四十来岁、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向祝长青问道:“陆师傅来了么?”
祝长青点点头,然后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赵家屯的陆潜陆师傅,是咱们王家营一带首屈一指的剪纸师傅,旁边那位是陆师傅的帮手左丘姑娘。”
说完,他又向陆潜介绍那名中年男子:“这位是本村的村长、同时也是本次葬礼的总管事祝庆丰。”
陆潜拱手见礼,祝庆丰则只是大剌剌地点了下头。
似乎对他这个“王家营首席剪纸师傅”的名号并不感冒。
陆潜注意到,旁人对自己的到来并不如何在意,尤其是那位“广元道长”,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只有那个干瘦的老头,不住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陆潜有些奇怪,回望了过去。
似乎留意到两人的目光交流,祝长青再度为陆潜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从会儿营请来的李师傅,也是一位剪纸师傅。”
陆潜恍然大悟,这是碰上同行了,怪不得他对自己这么关注。
会儿营,这可不近啊。
祝长青又解释道:“时间紧迫,我们就安排了两位剪纸师傅,分别为做了一套纸衣。”
陆潜看了看地上的两口装纸衣的木箱,又看了看两口红棺材,他蓦地明白过来了。
这两口红棺材里装的,显然不是祝家老太爷的尸身,而是另有其尸。
这两套女子的成套纸衣,显然是给“她们”穿的。
鸳鸯双栖蝶双飞。
孝,真是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