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使听了红衣女的话，脸色微微一变，道：“这个人……会是蟾宫山的人吗？”

红衣女皱眉道：“你为何如此在意蟾宫山？既然做下了这等事，难道你就没想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蟾宫山是早晚都会知道的。”

巡按使道：“不怕归不怕，但该做的应对也需要做。”

红衣女听了，道：“这很难说，也有可能是某个散修的术士吸了她的阴魂，那也说不定。只是……”

巡按使接着她的话说道：“那季思瑜的阴魂刚刚的最后一句话，说她知道是谁杀了林尚贞。如此看来，林尚贞之死，跟她脱不开关系。”

红衣女点头道：“不错。这季思瑜此刻不过是区区一介阴魂，她是不可能有能力闯入县衙去杀人的。那么动手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帮她之人。”

巡按使道：“这么说的话，看样子，在此附近，还真有蟾宫山的弟子存在。”

红衣女道：“想来，只怕是了。”

巡按使沉吟了片刻，道：“三十里的范围，说大也不算大。但要找起来，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要不……咱们再试一次？”

红衣女听了，登时怒道：“你当我的法力不要钱吗？再试下去，不过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巡按使脸上现出一抹尴尬的神色，他顿了顿，道：“既然季思瑜问不成了，那咱们只好亲自去问问林尚贞本人了，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红衣女闻言，没有答话，而是沉默下来。

她沉默了一会，才说道：“那好吧……也只有如此了。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这林尚贞死都死了，你如此执意追究他的死因，有什么意义吗？

还是说，一個区区七品县令，会是什么重要人物不成？”

巡按使摇了摇头，道：“他本人不算什么重要人物。但是，他身上负有一个大秘密，我必须要知道，这个秘密，在他死之前，有没有被他泄露出去。”

红衣女道：“原来是这样。那好吧，我就施法把它招来，问上一问。”

巡按使听了，立刻站起身来，先向红衣女施了一礼，道：“辛苦云娴法师了。”

红衣女摆摆手，道：“引魂不比控魂，比较简单，这倒也没什么。”

“嗯。”

巡按使回转身，来到屋角处，地面上，放着一口大箱子。

他伸手探进箱子里，等再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个洁白的瓷瓶。

瓷瓶上面，还贴着一个标签。

标签上写了三个字：

林尚贞。

看到这里，陆潜心中暗道：“这瓶子里装的，只怕是林尚贞生前预留下来的血吧？”

红衣女面前的方桌上，还另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瓷瓶。

这个瓷瓶上，同样贴着一张标签。

由于角度问题，陆潜只能看到标签上的最后一个字：

瑜。

红衣女将稻草人身上的黄色符箓撕下来，用烛火点燃，丢入一旁的火盆里。

然后，她又摸出一张符来，贴到了稻草人身上。

最后，她接过巡按使递过来的瓷瓶，打开瓷瓶的塞子，倒向稻草人身上贴的符箓。

瓶中装的，果真是殷红的血。

鲜血放置一段时间，就会自行凝固。不过这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并不算什么问题，很容易解决。

引魂之术，陆潜也会，这还是从他的第一个“纸相公”谭渊观那里学来的。

这门小法术，确实比较简单。

需要的道具，也只有三样：

引魂符、稻草人、目标的血。

将引魂符贴到稻草人身上，滴入招魂目标的血，然后念“引魂咒”，便能够将目标的阴魂招引过来。

当然，前提是，目标的阴魂是自由之身，没有其它的异状。

如果招魂的目标受到环境的不利干扰，引魂术便难成功。

红衣女将引魂的道具准备好后，却并没有念引魂咒，而是起身来到一旁，打开了一个随身的小木箱，似乎是要从里面取出某种物品。

她一回转身，陆潜便看到了她的脸。

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脸色有些白，三十岁左右年纪。

陆潜只晃了一眼，就立刻离开窗口，将蜂鸟的身体掩藏在屋檐中。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这红衣女，精神力等级四级，跟陆潜相当。

陆潜可不敢凝视她的正面，不然很容易被对方察觉。

从这名红衣女的口中听到“精神力等级”这五个字时，陆潜才明白，原来术士的实力划分，是按照精神力等级来区分的。

两个人的精神力等级相同，不代表两人真实的精神力强度相等。

毕竟，同样是四级，精神力强度还是会有区分的。

陆潜并不清楚，红衣女会不会“精神力感知”。

不过，幸好他的蜂鸟只是一只小小的纸灵，非人非鬼非妖，在精神力的照射之下，特征并不明显。

如果是他本人亲至，以对方的精神力之敏感，只怕早已被发现了。

陆潜藏在屋檐下，等待了一会，直到听见屋子里说：“规矩你都清楚，我在招魂之时，忌讳有生魂在场。”

这是红衣女的声音，仍然有些沙哑。

“是。”

巡按使道了声“是”，然后便没了动静。

红衣女又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巡按使道：“你把林尚贞的魂召回来，可是……它也是一只没有意识的孤魂野鬼，会回答问题吗？”

红衣女有些恼道：“怎么，要打听我的术法吗，你忘了规矩了？”

巡按使道：“岂敢。我……我只是有些好奇，这‘阴阳丁目鱼’，当真有传说中的那般神奇吗？”

红衣女冷冷地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至于我的诡物究竟如何，待会你看看自然就知道了。”

“是。”

巡按使应了一声，随后，便听屋子里传出脚步声响。

然后，只听“吱呀”一声，屋门打开，一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然后又将屋门关闭。

出屋的，自然是那位巡按使大人。

他出了屋门之后，走到院子的侧面，背对着屋门方向，站定不动。

陆潜虽然大概知道引魂术是怎么施展的，却并未实践过，更不曾亲见。

好奇心驱使之下，它控制着蜂鸟，探出它的小脑袋，向屋子里看去。

红衣女仍然站在方桌前，背对着窗口方向。

放桌上，又多了一件物什。

一个比较扁平的鱼缸。

鱼缸很小，里面盛满了水，水里还有两条小鱼。

一条黑鱼，一条白鱼。

两条鱼，互相咬尾，沉在水中几乎一动不动。

只有一对像翅膀一样的腹鳍微微摆动着，证明它们还活着。

这两条鱼，跟普通的鱼，区别并不大。

唯一的区别是，它们脑袋顶上，长了一个圆圆的眼睛。

一只，空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