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潜看着金赛儿的脸色，跟死了亲妈一样，道：“你这是干嘛，我又不是不跟你讲道理，至于这副模样吗？”

金赛儿苦着脸道：“哎呦，我的陆公子诶，你要如烟，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陆潜伸手阻住了她的话，他很清楚，如果容金赛儿这个老鸨开口，那只怕是滔滔不绝，直接掰扯到天亮了。

看到陆潜的神情和动作，金赛儿登时闭嘴，一张脸阴晴不定。

她稍加思索了一会，道：“公子爷，您看这样成不成。今晚让如烟先陪你，旁的事情，咱们明日再说。不过今晚……”

陆潜望着金赛儿，轻笑一声，一言不发转身就向外走去。

看到他这个突兀的动作，金赛儿一下子愣住了。

如烟有些焦躁，她抬头看了金赛儿一眼，然后凑到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金赛儿听了，一手拍额，瞪了如烟一眼，不悦地道：“你怎么不早说。”

训斥完如月，她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如月的尸体，叹了口气，道：“抬走抬走，赶快抬走。”

说着，扭身出门，向陆潜追去。

……

……

一刻钟后。

如烟房间。

如烟同她的丫鬟彩玥，正在亲自准备浴汤。

陆潜背对着她们，站在窗前。

一轮弯弯的月牙，姗姗来迟，刚刚从东方升起。

微亮的月光照射，给黑沉沉的城市带来了一丝光亮。

陆潜右手伸入怀中，摸出一张蜂鸟纸灵；同时左手推开窗户，将蜂鸟放飞出去。

蜂鸟飞出熙春楼，在定河洲城内密集的房舍上空掠过，向东飞去。

不久，它便越过城墙，飞到了城外。

既然有人给他留下口信，约他到城东一晤，陆潜自然要先看一看，约他的人，究竟是谁。

陆潜早已将他印象里熟识之人想了個遍，一一排除掉了。

在他看来，自己认识的人中，应该没有谁会做出这种事情。

当然，这也不尽然。

因为，有一部分他“认识”的人，他并不认识。

原身十八年的记忆，对他来说，是一片空白。

原本，陆潜以为，原身一直龟缩在小山村里，充其量不过去王家营摆摆摊，应当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

不过，当初他通过迎娶赵小凤，将原身的阴魂引诱出来，听到一些事情，就改变了他这一看法。

原身的经历，显然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甚至于，他的剪纸术，等级恐怕也未必很低。

陆潜推测，今晚这档子事，只怕有可能是原身的旧历史搞出来的。

出了城，眼前便是一片宽阔的大河，横在城墙之前。

城墙距离河面，有一段距离。

这一段距离处，是一大片三角形的空地，十分空旷，除了些稀疏的树木之外，并没有其它东西。

陆潜偏转航向，只稍微飞了一会，刚刚来到城墙角处，远远便看到，空旷的河滩上，站着三个“人”。

准确地说，是三个人形的东西。

蜂鸟的目力虽然极佳，但月光实在太过于晦暗，距离远了，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依稀能够分别出，他们是两男一女，长相都有些奇怪。尤其是站在右边的男子，身材高大，浑身长满了黑毛，偶尔他一张大脸转向这边时，他的双目之中，竟射出骇人的红光。

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陆潜基本上就能肯定，这三位，正是留下“书信”约他出城之人。

同时也是杀害如月的凶手。

而与此同时，一个疑问也不禁浮现在他心头：

“既然他们知道了自己的位置，甚至知道他今晚会住在哪座房间里、甚至会提前一步在如月身上留下信息。那么他们为何不直接进城来找自己呢，反而大费周折地约他在深夜来城外见面？”

三个人静静地站在河滩上，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可惜距离太远，陆潜连一个字都听不见。

可以肯定，这三个，都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不可能将眼睛和耳朵派出去潜入城中。

一时间，陆潜不禁有些迟疑。

距离太远，他不但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而如果靠近过去，蜂鸟虽小，却也未必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稍加思索一番，陆潜最终决定靠近过去看看。

他远远的便压低蜂鸟的高度，将它贴到最底下，几乎擦着地面，穿过树木，悄然飞行，最终来到了白茫茫的河滩上。

距离拉近，陆潜抬起蜂鸟的小脑袋，向他们看去。一眼看清他们的面容，不禁暗自吃了一惊。

站在右手边的男子，穿着一件无袖短衣，胳膊上、腿上、手上，长满了黑毛。就连他的脸上，都是毛茸茸的。

他拥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球漆黑闪亮，只是在眼睛下方，有些干涸的血痕。

站在中间的，是一个身材细长的女子。陆潜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世间居然会有如此瘦弱的女子。

她的脸上，生了一对似用标尺刻画出来的三角眼，两个脸蛋上覆盖了一小片青色的鳞片。

站在三角眼女子左边的，是一个白面书生，他的相貌倒正常多了，跟人类几乎一样，甚至还有些小帅。

断断续续的，陆潜听到从白面书生口中吐出的几个字：

“人类……一定会来……”

听到这断断续续的五个字，陆潜几乎立刻就确定了，在如月身体上留言要他出城的，正是眼前这三个人！

他们说话的速度并不快，但腔调有些奇怪。由于距离太远，陆潜有一大半话语都听不到。

“……喜神……敢……出手吗？”

“……等等看……明天……不行就……进城……”

虽然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但陆潜大约也听明白了，他们应该是在商量他们此行的计划和目的。

听到这里，陆潜暗自一咬牙，控制着蜂鸟，扑腾起翅膀，又飞起来，向前靠去。

就在此时，陆潜忽然间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是他的肉身。

而几乎与此同时，河滩上，站在中间的三角眼女子，像是突然间感应到了什么，霍然转头，向他看来。

“被发现了……”

陆潜心中一惊。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蜂鸟了。

他的感应中，那只摸在自己脖颈处的冰凉的手，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就像是死人的手，这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陆潜毫不犹豫地立刻切断了蜂鸟的视角，回到本体。

他还没长开眼睛，右手手肘便猛然向后一击，同时一扭头，向左侧猛蹿了出去。

他的视角刚刚短暂离刻了本体，没想到他的肉身就碰到了危险。

还是在如烟的闺房之内。

如烟和彩玥同在，就跟陆潜在一个房间里。按说房间里假如出了什么事情，她们两个人本能的就会发出叫声，这样陆潜虽然不在本体的视角，却也能够听到声音。

然而，如烟和彩玥居然都没有出声！

下一刻，陆潜便感到自己的手肘击到了一个肉体上，甚至还听到手肘撞击的地方传来了骨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