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潜感到很是意外,没想到他随手一收,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到术士。
而且,幻灵宗可是“六宗”之一的术门大宗,幻灵宗的术士,可不同于一般的术士。
没想到,堂堂的术士,死后居然也会是个灵智不开的野鬼。
术士通常精神力很强,即便是死后,一般也不会是普通的阴鬼。
可能是,这个寇茵运气比较差;亦或者,她还有别的特别之处。
不过,陆潜此时没时间细问她究竟,直接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说着,他伸手一指旁边的大宅,问道:“这個左丘家,你知不知道?”
寇茵摇了摇头,带着些哭腔道:“相公,我……我死后的记忆,都没有了。我只记得……我只记得一点点,好像是有个鬼,让我跟它一块逛街,找食吃。”
陆潜问道:“吃什么,人?”
寇茵点点头,道:“是的。我有感觉,只有吃人,我才会变强。”
好吧。
看样子,从她口中,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过陆潜抓她,也不过只是碰碰运气而已,本就没指望她恰好能知道些左丘家的事情。
得到一个生前的术士,这已经是大收获了。
不过,她的幻灵宗的弟子,六宗之一,朝廷为何要捕杀她?
季思瑜是蟾宫山的弟子,当初她也是被朝廷诱杀的。
看样子,朝廷跟这些大门派的关系,非但并不和谐,暗中怕是已经生出诸多摩擦了。
这些事情,回头再详细问吧。
陆潜想到这里,便对寇茵道:“以后你就跟着我。现在我先把你收起来,等回家了再放你出来。”
“是……相公。”
寇茵又躬身向陆潜行了一礼,抬起头时,却在暗中瞥了左丘玲一眼。
她自然能看出来,左丘玲跟她一样,也是纸新娘。
不过,看起来,相公只是要把她收起来,而不会把“她”也收起来。
看到这里,寇茵的脸上,若有所思。
陆潜没理会她的小心思,直接将她收起来,然后对左丘玲道:“既然正门不能走,咱们就翻墙而入吧。”
左丘玲撇撇嘴,气鼓鼓地道:“没想到,我回自己的家,还要跳墙头。”
陆潜又将左丘玲收起来,然后一纵身,越过围墙。
围墙里面,是一座小院,附近有房屋、花墙、月亮门。
陆潜穿过月亮门,来到另外一片院子。
四周黑漆漆的,不见一个人,也不见一间屋子亮着灯。
来到这里,陆潜才将左丘玲放了出来。如今已经进了院子内部,不怕她再被神荼郁垒拦截了。
数月没有回家,乍然来到自家院子里,左丘玲的神情也是恍惚了一下,才定了定神,认清了路径,带着陆潜向院子深处走去。
左丘家的院落极大,里面房屋层叠,一座院套着一座院,陌生人乍然入内,只怕是会要迷路。
不过,有左丘玲这个“带路党”在,自然一切顺利。
他们穿墙过户的走了一会,最后来到一大片花园。花园的中央,还建了一座荷花池。
池塘内外,亭台楼阁,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全然不似北方的建筑风格。
见到这一幕,陆潜不禁问道:“你爹……是南方人吗?”
左丘玲点点头,道:“是啊,我们本是江南人,后来我爷爷才居家迁居来此地的。”
她说着,伸手一指前方回廊后的一排大屋,道:“那边就是我父母的房间,里面还亮着灯,他们应该都在。”
陆潜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环池回廊,七拐八拐地转了一圈,才来到堂屋外。
陆潜远远的就将左丘玲拉住,抬头好好看了看。
大门口既然能贴神荼郁垒,屋门口就未必不会。
左丘玲要是这般冒冒失失的跑过去,陆潜可不敢保证,能够再救她一次。
陆潜抬眼望去,只见堂屋的门关着,门上、窗上都贴着窗纸,却并不见神荼郁垒。
环视了一周,陆潜这才稍稍放心。
他见左手边有一个亭子,便走过去,掏出一张剪月门,放飞到亭子又圆又尖的穹顶里。
这样从外面看,不容易发现剪月门的踪迹;而一旦发生什么变故,不得已时,陆潜可以通过这扇剪月门,直接遁离此地。
见陆潜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左丘玲这才深吸了口气,双手攥了攥拳、又复展开,这才走到堂屋门前,敲了敲门。
她这次回自己的家,反倒莫名的紧张起来。
陆潜上前两步,跟在左丘玲身后面。
顿了一会,屋子里才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谁啊?”
左丘玲一听见这声音,登时激动起来,叫道:“娘,是我!”
啪——
房间里,似有茶盏落地,摔得粉碎。
少倾,方才那女子声音才道:“是……玲儿吗?”
左丘玲欢喜得带了丝哭腔,喊道:“娘,是我,是女儿我啊。”
听到这对母女的对话,陆潜的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
母女两个,阴阳相隔,还能够对话见面。
就像是两个正常人一样。
这或许,也算是这个混乱的世界上,唯一可慰藉之处吧。
左丘玲这一次回答完,屋子里反而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正当左丘玲等得不耐烦,就要推门而入时,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屋子里点了许多灯台,将整间大屋照得通明。
站在门内的,是一个小丫头,比左丘玲还要小上两岁。
一眼看到这小丫头,左丘玲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叫道:“甜儿。”
那小丫头看了左丘玲一眼,立刻低下了头,似乎有些畏缩的模样,小声说道:“大小姐。”
这个“甜儿”,不是左丘玲的丫鬟,便是她母亲的丫鬟。看左丘玲的神态,必是她极为熟识的人。
然而,这小丫头见了左丘玲,却并没有迎接离家久别的自家大小姐那种开心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陆潜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左丘玲同样也是微微一怔,不过她并没有多想,直接冲进了屋子里去,叫道:“娘……爹——”
屋子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嗯”了一声。
这男子,看起来应当就是左丘玲的父亲,左丘胜了。
然而,他见到女儿,只是“嗯”了一声,却也并没有什么欢喜之情。
陆潜迈步进屋。
转过一道屏风,里面是一间不算太大的客厅。
这里是后宅,即便会客,也只是见极私密的客人,通常屋子也不会建得很大。
客厅两侧,摆放着两套茶几。
正堂上,挂着一副山水画,上书两竖列苍劲有力的大字: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山水画下,是一张八仙桌。
八仙桌两旁,个摆着一张太师椅。
太师椅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这两人都是三十多岁年纪,男的浓眉大眼,白净的脸,颇有些俊逸之气,眉目间,跟左丘玲多有相像,一看便知是她的父亲。
左丘胜。
坐在另一边的妇人,同样十分美丽。
此时,左丘玲已经扑在那妇人的怀里。
母女相见,互相拥着,哭成了一团。
然而,两人只是干哭着,只听其声,却不见眼泪。
等陆潜进来时,左丘胜正扭脸看着女儿,一脸的平静。
待到见陆潜来,他就扭过脸来,一眼看见陆潜,左丘胜的脸上,顿时现出喜色。
好像看见他,比看到自家失踪的女儿还要开心。
左丘胜望着陆潜,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道:“我派人去赵家屯找你,却没寻到。现在,你终于来了。”
陆潜没想到,他见到自家的第一面,居然就明目张胆的提及了赵家屯的事。
他默默地看着左丘胜,点头道:“是,我来了。”
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左丘玲的母亲,伸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将女儿轻轻推开,抬头看向陆潜,冲着他微微一笑。
左丘玲的父母,按说应该并没有见过自己。可是他们,却一眼就认出陆潜来了。
左丘玲的母亲,对着陆潜微笑,并不说话。只是她神情间,竟似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存在。
咄咄怪事!
左丘玲站起身来,对着两人道:“爹,娘,这是陆潜,是他送我回来的。我们……”
说到“我们”两个字时,左丘玲的脸上,顿时现出了忸怩之色。
饶是她性子直爽、泼辣大胆,但面对自己的父母,提及自己的亲事时,也不免有些忸怩。
左丘胜斜睨了她一眼,然后对陆潜说道:“你把她变成了你的纸新娘?”
听见这句话,陆潜心中暗道:“他果然也会剪纸术!”
左丘玲的母亲,则又看了女儿一眼,一双眸子深处,隐含着一丝痛惜之色。
然而她的脸上,却是依旧强颜欢笑着。
陆潜干脆地点了点头。
“好啊——”
左丘胜脸上的笑容,忽然间更盛了。
他看了看陆潜,又打量了左丘玲几眼,笑眯眯地道:“我就看着玲儿这孩子般配,就该给潜儿做纸新娘。没想到,我还没提,这小子倒自己先动手了。呵呵……”
说罢,左丘胜扭转头,面向左丘玲的母亲,道:
“是吧,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