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率先发问:“在考核期间你是否曾遇到过诸神的敌人、信仰的背叛者、奥德洛普皇帝的第七个女儿,艾琳诺·薇薇安·温特罗斯?”
“是,我曾遇到过这个女孩。”
“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选择帮助这两个罪大恶极之人?”
“我以为他们只是一对迷路的普通父女,何况我遇到他们的时候,那女孩几乎被冻死,向诸神起誓,我当时并未认出她,也没有想那么多……”
高离渊的话没说完,阿芙莉便打断了他。
“她的画像被挂在你们天天都要去的礼堂,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没有认出她?”
“救下他们的时候是在深夜里。”
高离渊没有一丝畏惧,直视着阿芙莉的眼睛。
唐欣曾告诉过他,如果法师想从某人嘴里问出什么,那法师一定会在受审者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使用吐实魔咒。
破解吐实魔咒的最佳方法就是在问话一开始便直视施法者的眼睛。
果不其然,那碧蓝的眼眸在高离渊眼里开始变色,一道白光在她的眼中闪过后,她已经变为绿色的瞳仁分成了三份,三分后的瞳仁逐一变色,颜色在七色间不断转换。
高离渊神经高度紧绷着,准备迎接第一轮精神冲击。
“当时天色很暗,用来照明的只有即将熄灭的篝火。”
高离渊说着,在心中默念起定心术的咒语,他的咒语还没念完,一个女声就在她的脑子里炸开:“我知道你没有说实话,告诉我,我要知道你的真话,全部的真话……”
那不断变换颜色的三份瞳仁告诉旋转起来,霎时他便觉得大脑一片混沌,身体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
摘星塔议事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云雾虚无,在这虚无之中其他人全部消失不见,只有高离渊和一袭白衣的阿芙莉·白星。
“高离渊,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为什么要帮助他们,是她对你施了魔法吗?”
阿芙莉的声音缥缈空灵,她微微一笑却目光如炬,高离渊觉得自己正一丝不挂地站在她面前,不论**还是心灵。
“她没有对我施法,我真的没有认出她,在雪夜里我被罗德里克爵士的祈祷声惊醒,然后我就遇上了他们……”
“我在你的脑海里看到了些东西。”阿芙莉嘴角勾起了弧度,“在你遇上她这件事上你确实没有撒谎,那么咱们换一个问题吧!”
“你有没有协助他们逃过教会圣骑士的追捕?”
“没有!”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要听实话,全部的实话!”
“实话就是我没有帮助他们逃过圣骑士的追捕……”
他三流的定心术在一位王宫大魔导师的吐实魔咒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很快就败下阵来,在尝试说谎的时候他几乎快要被阿芙莉对他施加的压力弄得崩溃。
“我要听实话,他们是真的去了海鸣城,还是你向圣骑士们说了假话?!”
“我怎么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当时穿着猎人的衣服,他们能和我说实话才有鬼!”
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忽然严厉起来,压迫感陡然增加,高离渊可以听到自己骨骼在这种重压之下发出“咯咯”的声音。
高离渊咬牙与这股压力对抗,但随着他抵抗得越来越强烈,那股压力也在增长之中,很快就超过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我要听,实话!”
“啊……”
高离渊惨叫一声,左臂的骨骼在重压下粉碎,紧接着是右臂、左腿……
“阿芙莉,你在干什么?!”狩焦急的声音隐约传来,“你对他做了什么!?”
“狩,别着急,阿芙莉下手有数。”教皇的声音依旧是波澜不惊,“别打扰到她,不然……”
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听不清教皇后面说了什么,几秒之后,高离渊身上完好的骨头只剩颅骨和脊骨。
“还是不肯说实话吗?”阿芙莉冷哼一声,“你可要想清楚,如果我捏碎了你的颅骨会是什么下场,对,你不会死,但到那时候就算狩猎教会最好的医官出马也救不了你!”
“我说的都是实话!”高离渊有气无力地说道,“既然你在我脑子里看到了那些东西,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喜欢听人亲口说出秘密。”阿芙莉微微一笑,“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我说了,我不知道!”
“你没机会了……”
最猛烈的压力朝高离渊袭来,他能听到自己颅骨一点点崩碎的声音,在痛苦之中,一些画面在他的眼前闪过……
那一记雷光枪险些直接杀死高离渊,他的剑断了,身上血肉模糊,冒着青烟。
但更严重的是他受伤的内脏。
“高指挥使,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洁白修长的**迈出传送门,身材高挑,容貌秀美的黑发女子带着一抹微笑站在高离渊与金甲骑士之间。
两名金甲骑士见到这名女子后大惊,马上对她行了个骑士礼,骑士长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唐大师,是属下无能……”
黑发女子摆摆手,两名骑士马上闭了嘴,黑发女子朝祭坛上袅袅婷婷地走去。
“真是可爱,不过呢,我今天很忙……真的超忙的,所以没空陪你玩下去了。”黑发女子对高离渊勾勾手指,“把方典给我,姐姐不仅饶你不死,而且如果姐姐心情好,说不定还会给你点补偿,比如……”
黑发女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如血朱唇,对着高离渊弯下腰,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一双**。
“咳……”
高离渊咳出一口鲜血,看着黑发女子,哈哈大笑道:“唐欣,,没想到连你这个法师协会会长也和那群金发碧眼的屠夫混在一起了吗?”
唐欣妩媚一笑,说:“法师协会懂得审时度势,才不会像你们狩猎教会一样死脑筋呢!来吧,把方典给我吧,然后我们就可以重温那一晚的美好时光……”
“这方典,你们谁也别想得到!”高离渊忽然狂笑起来,“我就是死,也不会把方典交出来!”
“就算是不受伤的你在我面前都毫无胜算,何况是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高离渊!”唐欣神色一凛,“快把方典给我……不……不要……”
画面再次变成高离渊从口袋中掏出那块菱形晶石……
菱形晶石,菱形晶石,菱形晶石!
方典,方典,方典!
高离渊的眼前只剩下了方典,这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方典。
方典被九十九条长短粗细各异的锁链捆扎得严严实实,此时,最顶端那条细细的锁链高速旋转起来。
锁链与方典摩擦出点点火星,在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锁链绷断了。
橙红色的光芒霎时充满了锁链下的凹槽。
在凹槽被填满的那一刹,高离渊只觉得疼痛瞬间消失不见,一股强大的力量涌进他的心脑之中。
身边的景象开始晃动起来,与原本的议事厅交替出现。
当最后一丝疼痛消失之后,高离渊站起身,继续直视着阿芙莉的眼睛。
阿芙莉没有意料中的震惊,相反,她微微一笑,说:“看来你说的都是实话,不然在最后一下里你的灵魂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高离渊长出了一口气,如果灵魂真的受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虚无幻境完全消失之前,高离渊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狩猎教会第四任教廷指挥使曼登·捷斯林,年轻的猎人,我将在接下来的日子与你并肩作战,好好使用我的绝学吧!”
“曼登·捷斯林?莫非刚才那个是龙心术?!”高离渊大惊,“我之前猜对了,方典真的会吸收历任教廷指挥使的绝学,可惜不能再看一眼方典了……”
他这样想着,方典却突然跳了出来。
“诶?!”高离渊吃惊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方典。
方典的功效高离渊只猜中了一半,它不仅会吸取,还会释放,只是这个释放的过程……
“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拿这东西刺自己心脏!”高离渊看着自己手掌之中的那像匕首一般的菱形晶石,“加上我,狩猎教会总共有过五百任教廷指挥使,这上面只有九十九条锁链,这倒是符合《猎魔史》上记载。”
他忽然发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
最后的那条锁链是残缺不整的。
高离渊又悲又喜:喜的是自己的极寒双剑被放方典认可了,悲的是自己却再也无法使用。
幻境散去,教皇微笑的脸出现在高离渊面前。
“他通过了吐实魔咒的考验。”阿芙莉站起身,“可以继续问下去,不过没什么大用处,这孩子确实不知道她跑去哪里了。”
“阿芙莉,谁让你对我的人用吐实魔咒了?”狩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知不知道那东西稍有不慎会把他的灵魂弄坏,如果他紧张了,五十年来最优秀的见习猎人就会被你这老太婆给毁了!”
阿芙莉耸耸肩,说:“谁知道那妖女是不是给您这爱徒下了赤胆忠心魔咒,我也只能铤而走险,还请狩大师切莫责怪!”
“阿芙莉,你……”
“好了,狩,阿芙莉。”教皇清了清嗓子,“这件事怪不得阿芙莉,那妖女的本事我见过,她甚至能迷惑我手下的圣骑士。不过阿芙莉,这次事态紧急你用了吐实魔咒我不怪你,但以后给我注意点,吐实魔咒这种残酷的法术还是少用为好!”
“遵命,教皇!”阿芙拉行了个礼,“所以还要继续问下去吗?”
“走个形式吧。”教皇挥挥手,“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出来走这一趟,什么都没带回教会也不像话。”
在一番盘问之后,高离渊被放了回去。
刚走出议事厅的大门,高逸霜马上迎了上来。
她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他们……他们是不是对你用了吐实魔咒?!”高逸霜声音颤抖着,“我在外面听到了惨叫声……你告诉姐姐,他们是不是真的对你用了吐实魔咒?!”
高离渊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一个小魔咒而已,我又不打算对他们说谎……”
谁知这故作轻松的一句话让高逸霜潸然泪下,她一把将高逸霜搂进怀里,泪如雨下地说:“离渊,吐实魔咒的痛苦人尽皆知,对不起……是姐姐没保护好你,在你遇到他们的时候我就应该现身,而不是让你自己去处理,这样今天受苦的就不会是你了……”
“姐姐……你都知道?”
“嗯,我一直在监视你们,当‘星辰低语’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就请示了爷爷,他说相信你自己能处理好……”高逸霜悲痛地摇摇头,“你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又怎么能处理得好这样的事情,我真傻,我真是个傻子!”
“姐姐,别哭了,这事情谁都不怪,可能就是我命中有这一劫吧。”高离渊从口袋中拿出手帕,为高逸霜擦拭眼泪,“再说,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地出来了吗?”
“那个阿芙莉没把你弄伤了吧?”高逸霜泪眼婆娑地看着高离渊,“要不要我带你去找医官?”
高离渊摇摇头,说:“除了有点疼之外其他倒是没什么……不对,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哪里,你别吓姐姐啊!”高逸霜的眼泪再一次流下,“我这就带你去找医官!”
“不用不用,我就是有点饿。”高离渊连忙给她擦眼泪,“本来想去吃东西的,结果给抓到这里来了……”
“晚上来姐姐这里吃吧!”高逸霜破涕为笑,给了他一个脑崩,“小坏蛋,你真是吓死姐姐了,以后不许这样了,听到没!?”
高离渊揉着被弹的地方,心说这丫头下手还真的不留情。
“开个玩笑嘛!”高离渊微笑道,捏了高逸霜的脸颊一下,“再哭可就老了,老了可就没人要了!”
“你这小坏蛋!”高逸霜俏脸一红,“你可是第一个敢对姐姐这样的男人,其他人要是这么做,我就把他手砍下来!”
“太暴力也没人要……”
“我……那我大不了在狩猎教会呆一辈子!”
摘星塔内,狩站在窗边,眉头紧锁地看着远去的姐弟二人。
他的桌上有一副打开的画卷。
“你到底是高离渊,还是高敬之?如果你是高敬之的话,方典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