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2月26日,农历二月二龙抬头,王江平回浅川的第二天,史金柱也从老家回来了。
在电话里听史金柱说他回来上班了,赵德彬连忙放下拧机器螺丝的扳手,再摘下沾满油污的手套,骑着小摩托风驰电掣地赶回德平科技。
一见面,还没来得及说闲话,赵德彬就拉着王江平和史金柱到了一间空办公室,开起了小会。
会上,赵德彬短暂地总结了目前推出的两款软件成果。
德平科技的VK杀毒软件,目前已经可以查杀九十种病毒,只要再搜集十种未收录的病毒,就可以升级成VK100,开启付费杀毒软件新模式。
见杀毒软件即将要迈上一个新台阶,马上就要到市场上用真金白银检验了,王江平也是踌躇满志,表示要尽力用最短的时间推出最完美的VK100。
史金柱那边的文字处理系统销售情况也十分喜人,从1月下旬到现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中间虽是过了个年、放了个假,但该各单位该买的软件还是要买。
文字处理系统项目账上现在也有四十多万的收入,加上前一个月入账的六十多万,N64-1推出短短两个月,营收已经超过100万,并且销售情况良好,远远没有到达瓶颈,销售还有增长的势头。
文字处理系统项目这边的业务员初八就回来上班了,比德平科技正月十六上班还早了一个星期,为的就是尽快处理过年这段时间的积攒下来的事项,该发货发货,该接单接单。
既然去洪港一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赵德彬自然要为两个软件的出海事宜提前做准备。
会上,赵德彬告知了王江平和史金柱自己将要去洪港成立分公司的事,表达了希望把VK杀毒软件和文字处理系统推向洪港市场的决心。
闻言,王江平和史金柱均是感到震惊。
王江平只是一个技术人员,对商业、市场方面的事务不太了解。
如今VK100在内地都还没有上市,赵德彬就想要“走出去”挣外汇了,这让王江平在佩服赵德彬魄力的同时,本能地有些担心VK100是否能在洪港占据市场。
旁边的史金柱的心里也在打鼓,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坚信自己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业,也曾幻想过自己的公司以后要成为“中夏的ICM”。
可是,N64-1才上市两个月,在国内市场都没有做到第一,贸然进入洪港市场,这能行吗?
两人的底气不足,赵德彬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也没有多说。
有点压力也是好事,压力和动力之间也是可以相互转换的嘛。
不过,也怪不得王江平和史金柱心里犯嘀咕。
在九十年代,洪港在内地人心里就是发达、有钱、洋气的代名词。
曾经,在洪港面前,内地要矮上一头是常态
那时候流行“亚细亚四小龙”这个概念,人家“四小龙”可不是说说而已,那可是真的阔气过的。
浅川特区又是秧歌又是戏,使尽浑身解数,主要目的就是拉洪港资本到内地投资。
即便是王江平和史金柱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认为他们的软件在国内是一流的,但他们也从没想过走出国门,到境外市场上与全球公司争锋。
中夏软件到了洪港,只有被西方吊打的份。
向来只听说过外面软件进入中夏,还从来没听说过中夏软件能向外输出的呢。
赵德彬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对这种想法也很了解。
事实上,就算到了2023年,除了像是BikBok这种娱乐型的软件或app,中夏向外输出的软件的规模还是远远小于进口软件规模。
其中,赵德彬每天都要用的EDA软件(电子设计自动化软件)及编程软件,更是没有一个国货,清一色人家的软件。
别的不用说了,单说芯片产业“卡脖子”的关键之一——EDA技术。
这个行业的全球市场规模不足百亿美元,净利润率低于15%,却能撬动5000亿米元半导体产业链,EDA也被行业内称为“芯片之母”。
从芯片的设计到电路板的设计,EDA软件发挥着重要作用。
其中,山姆大叔的EDA三巨头占了全球近70%的市场份额,占了中夏90%的市场。
实际上,中夏工程师用的都是某国的EDA软件,国产EDA软件虽然也有,但几乎没人用。
为什么?
一是因为人家的软件更好用、更稳定。
二是因为工程师一旦习惯了某种软件,就会一直用这种软件,很难再换其他软件。
试想,工程师们要用EDA软件去开发电路、芯片、系统,涉及到的都是上百万、上千万,甚至上亿的工程。
这种情况下,安全和稳定自然是第一位的。
要是突然换了一个新出的国产软件,就算这个软件比某国软件更先进,可没有经过市场和时间的检验,设计出来的东西有问题怎么办?
造成的损失谁承担?
不是大家不想支持国货,只是这个风险实在太大,谁都承受不起。
况且,国货EDA软件并没有比人家的更先进。
国际三巨头的EDA软件从八十年代就开始做,已经做了好几十年了,经验丰富,推出的软件都经过了时间和市场的检验,不仅是先进,更重要的是稳定。
不仅是EDA,外面的软件公司基本都是在94、95年开始进入中夏市场。
当时,人家已经是成熟的产品了,中夏的软件公司还不知道在哪呢,兴许连互联网都还没接上。
所以,中夏的很多重要的软件,像是操作系统、EDA之类的,之前就没有发展起来。
中夏工程师、程序员一上手用的就是人家的软件,用了三四十年,突然有一天,丑国不让用了,再想从头发展这些软件,可能吗?
别说臣妾做不到了,就是皇上来了,他也做不到。
所以说,不给我们光刻机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根本问题在于产业链不行。
中夏要是真的要想要光刻机,只要将在国外的中夏人召回来,掌握光刻机技术并不困难。
毕竟,中夏科学家在尖端领域至少占了三分之一的岗位,全球所有顶尖项目和公司都有中夏人的身影。
可是,就算掌握技术,连能造零件的机床都没有,总不能凭空变出来成品吧?
而且,就算把光刻机造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晶圆从哪来?
我们缺的是底层的整个产业链。
我们从根上生产不出能用的晶圆和其他原料,就算把作为上层建筑的的光刻机弄出来,也就是个贵点的摆设。
要是有天丑国真缺德到家,把EDA软件一禁,那才是真的坏菜了。
到时候,咱的工程师直接回到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连个电路板都画不出来,还谈什么造自己的芯片?
赵德彬是从未来回来的,深知根本问题在哪里。
有些事情是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就要做的事情,只是那时候家里太穷,哪里都缺钱,要发展,投资基础工业、研究底层技术需要大笔投资,是花钱的事,赚不到什么钱。
等到我们强盛了,有钱了,外面的人就来使坏了。
这时候再想去干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事,就有点晚了。
正是因为赵德彬了解这一切,他才有一种紧迫感。
在他看来,距离外面软件公司大举进入中夏,只有四五年的时间。
他要在这四五年的时间里,抓紧开发出自己的操作系统和重要软件,才能为国产软件挣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