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5月24日，星期五

中夏，琉球省，新朱市科学园区

湾积电总部

总裁办公室

虽然时间才是下午四点半，但从不加班的湾积电总裁张中谋已经准备下班了。

自从开办湾积电以来，张中谋一直宣称自己“从不加班，也从不应酬”，每天6点准时下班。

外人很难知道张中谋是否真的不应酬，但他不加班倒是真的，这与湾积电的大部分员工每天工作到晚上9点、10点(周末也要加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天是星期五，走早点也是应有之理。

此时，秘书张淑芬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待得到允许后，她娉娉婷婷、婀娜多姿地走到了张中谋的办公桌前。

这位张秘书比张中谋小了13岁，今年已经47岁了，但她却像不知道自己的年纪已经是师奶辈的了，言谈举止间无时无刻都在向外散发着魅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虽徐娘半老但还风韵犹存似的。

张秘书进来是要报告坏消息的，所以她先瞄了眼张中谋的脸色，发现张中谋现在的心情似乎不错，才轻声细语地说道：

“张董，我刚刚接到了漂亮国那边的报告，最近漂亮国行业内部的情况好像有点变化。

就在这一个星期之内，有三十多名工程师明确拒绝了我们的邀请，其中至少有一半人是本来已经答应、或者近乎答应来湾积电工作的。

在这些人当中，甚至还包括了像是AMI梁梦松、贝尔实验室于振华这种等级的专家。

还有一些人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但提高了对我们的报价。

随着时间推移，这两种情况应该会越来越多。”

听罢，张中谋眉头一皱，一边翻看秘书刚刚呈上来的文件，一边不悦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倭国人又闹出什么动静了？还是棒国的三桑也过去抢人了？”

“具体的原因尚不明确，但应该不是倭国和棒国的原因，最近这两国都没什么动静。”

说话间，张中谋突然将手里的资料撕得粉碎，厉声说道：

“不明确？我在漂亮国养的那么多人是干什么吃的？

这上面除了列出了拒绝和提高报价的名单，别的什么都没有，下一次不要给我看这种垃圾，浪费我的时间！”

张秘书立刻低眉顺眼地说道：“张董，下次我一定注意，下面的人再交上来这样的报告，我一定打回去让他们重写。”

张中谋冷哼一声，气势汹汹地骂道：

“这里面一定有鬼。要不然，外面一派风平浪静，漂亮国的公司脑子坏掉了，突然给员工大幅涨薪？

哼，依我看，那帮人就是待价而沽、贪得无厌！

那个什么梁梦松，还是我亲自打电话邀请他的，架子还不小，非说要等半年再看。

哼，就AMI那鬼样子，兴许等不了半年就垮了，怎么，他是嫌咱们给的价不够高，另攀上什么高枝了？”

张秘书看着张中谋的脸色，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在漂亮国的人其实对这件事有些猜测，只不过不能确定，怕误导了您，才没敢往报告上写。”

“不要婆婆妈妈的，说！”

“那些拒绝我们的人嘴巴都很紧，只是答复说不准备到琉球工作了，具体原因没有透露。

我们在漂亮国的工作人员只好从那些突然提高报价的人身上入手，看看能不能获得消息。

您也知道，公司安排在漂亮国的那些人都是漂亮国的名校出身，又曾在漂亮国的大公司工作过，关系网本来就广，情商也高。

在他们拉关系、套近乎之下，有几位工程师透露，他们是接到了洪港保护伞电子的邀请。

保护伞电子出手很阔绰，给的待遇不比我们湾积电低。”

“洪港？保护伞电子？”张中谋愣了一下，显然这个消息出乎了他的预料，他脑子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想起洪港哪个犄角旮旯有半导体企业，倒是洪港有个保护伞集团很出名，但他不确定这俩保护伞是不是同一个保护伞：“是彬·赵的那个保护伞吗？”

“是的，张董的记忆力真是令人钦佩，保护伞集团的CEO正是彬·赵，中夏名字叫作赵德彬。

保护伞电子是保护伞集团下属的一个分公司，这家分公司现在的主要业务是制造、出口微波炉，在全球的微波炉市场占据了大概10%的市场份额，目前，这个数字正以极快地速度增长当中。”

张中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保护伞集团不是做软件的吗？

前段时间，报纸上不是说，保护伞和维软一起合作了个叫Java的编程语言，这事宣传得还挺广的。

半导体行业跟他赵德彬有什么关系？

他总不会是要请梁梦松那些人到微波炉厂去拧螺丝吧？”

张秘书显然提早做了功课，立刻解释道：

“是这样的，保护伞集团成立时间虽然短，在1989年才成立，但发展得非常快，规模很大，旗下有数个子公司，在计算机、金融、电子、影视行业都有涉猎，年产值数十亿丑元。

在所有子公司中，规模最大、利润最高的是保护伞科技，VK 1991杀毒软件、Java语言等都是保护伞科技的产品。

保护伞电子在今年三四月份成立了几个新部门，微波炉只是家电部门的业务。

从漂亮国那边得的消息来看，似乎保护伞电子准备在洪港建立晶圆厂，才挖那些工程师到洪港去。

得知了这个消息，我特意找洪港的关系查了查，发现保护伞电子最近动作频频。

三月份，保护伞电子在洪港的观唐区拿下了大片的工业用地，据说走的是义盛联陈氏家族的关系。

虽说由于洪港一直以来都在去产业化，但若是陈家出手的话，想来搞到批文和优惠不成问题。

五月份，保护伞基金又购入了漂亮国AMI 11%的股份，成为仅次于比尔·盖斯的第二大股东。

但由于比尔·盖斯在五月购买了AMI 13%的股份，成为了AMI最大的股东，外界对保护伞基金的这项投资并没有多少关注，我能查到的资料很少。”

张中谋敏锐地问道：“AMI总共出售了多少股份？剩下的股份都是谁买走了？”

张秘书回答：

“我查过了，公开资料显示，现在持有超过AMI 10%股份的股东仅有比尔·盖斯和保护伞基金，AMI创始人兼现任CEO杰瑞·桑德斯持有的股份降到了6%。

其他超过5%的股东由于都是非上市公司，在漂亮国的工商局也查不到多余的信息。

不过，在明面上与维软和保护伞集团均没什么联系。”

张中谋立刻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他冷哼一声：

“表面上没关系，不代表背地里也没有关系。

算了，要是比尔·盖斯那种层次的人物想隐藏点什么，会做得很干净，外人别想查出点什么。

这赵德彬不好好做他的软件，乱伸什么爪子……

你查过他了吗？这人是什么来路？

一个洪港人，是怎么攀上盖斯这棵高枝的？”

说到最后，张中谋语气中带上了酸溜溜的味道。

报纸上都在说，盖斯和赵德彬是很好的朋友，两人还一起登上了《时间》周刊封面，这个说法反正张中谋是不信的，他觉得这俩人中间肯定有什么猫腻。

虽然漂亮国是张中谋的祖国，可他深知，他的祖国是排斥、甚至是歧视有色人种的，黄种人在一些白人的眼里比印达阿三还不如，虽说张中谋本人没遭受过多少差别对待，但他曾冷眼旁观过许多亚裔受歧视，这也是他厌恶自己中夏人出身的原因。

如果可以把皮肤漂白，张中谋是十分乐意去做的。

若非不是有什么好处，像是比尔·盖斯这种站在漂亮国金字塔顶端的人物，怎么会纡尊降贵结交赵德彬这么一个黄皮肤的中夏人。

至于朋友，别搞笑了，先不说地位不对等，单说漂亮国和中夏文化差异那么大，思想观念根本不一样，相互之间是很难成为朋友的。

最起码，张中谋在漂亮国硅谷待了那么多年，比尔·盖斯的八卦听了不少，但他就从来没听说过盖斯结交了什么有色人种朋友，更别提和哪个中夏人关系好了。

“张董，赵德彬不是洪港人，他是中夏内地海右省人。

他的家庭情况和发家史在大陆人尽皆知，他就是个农村人，父母都是农村的中学老师，家族中也没有亲戚是达官显贵，没什么背景。

这个人就是商业头脑极好，在87年靠着摆摊赚了第一桶金，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89年就在洪港建立了保护伞集团。

据说，赵德彬是个编程天才，他曾在大陆的高考中考取了全国第一，在保护伞科技的研发团队中也担任了重要角色，也许比尔·盖斯是看上了他的技术也说不定。”

“哼，原来是大陆出来的土包子！估计，他也就是盖斯的狗腿子、白手套吧。”

别看张中谋话说得很不屑，但在内心深处，他对赵德彬可以“攀上比尔·盖斯的大腿”感到羡慕、嫉妒、恨。

要是抱上盖斯的金大腿的人是他张中谋，湾积电现在就不用愁接不到单子了，何至于还要让自己跪舔因特尔总裁格鲁夫。

一想到自己还要到漂亮国去给格鲁夫伏低做小，张中谋心里就腻歪得紧。

他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憋屈过，即使他是不占优势的黄种人，也从白人精英当中杀出重围了，前半生拳打因特尔、脚踩ICM的日子更是过得风光无限，喊一声“天下英雄谁敌手”也不为过。

现在倒好，老来老去，竟然沦落到给曾经的手下败将（因特尔）卖屁股，自己真是晚节不保，晚节不保呐！

看着张中谋脸上逐渐扭曲起来的表情，张秘书生怕张中谋发怒，连忙给张中谋端茶倒水。

两杯凉茶下肚，总算是浇灭了张中谋的怒气，张秘书见状，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张中谋身后，一边给张中谋捏肩捶背，一边宽慰道：

“赵德彬无非是比尔·盖斯的棋子而已，小人得志，与张董您这种真刀真枪地在硅谷搏杀出来的人物比不了。

维软做操作系统和软件是强，但它也从未涉足过半导体行业。

现在盖斯和赵德彬一起做的这些事，无非是维软显出了进军半导体行业的野心罢了。

维软不安分，因特尔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所以说，张董你不要太过烦心，为这种小事生气真是不值。”

张淑芬的话搔到了张中谋的痒处，他的脸色才变得没那么难看了，但他还是冷哼道：

“要是维软想做IDM，那我倒是不担心了，因特尔肯定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我就怕保护伞电子在维软的支持下，也建立晶圆厂开始做代工业务，那就是跟我们抢饭碗了。”

张秘书轻声细语地说道：

“要是只做代工，维软又不生产芯片，盖斯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毕竟，盖斯投资了AMI，赵德彬立刻就跟在盖斯屁股后面投资了AMI……

况且，即便是盖斯和赵德彬要做代工厂，那就让他们做去好了，赔钱是大概率事件。

湾积电之所以能发展得这么快，依仗的是有您这位深耕半导体几十年的行业元老掌舵。

换了别人，是一定做不来的。

盖斯的优势只是有钱而已，可半导体行业又不是靠花钱就能做成的，即便他人脉广阔，也无法找到一个可以与您相提并论的人物。”

张中谋面色稍霁，但语气仍十分冷峻：

“依我看，这里面肯定没那么简单。

淑芬，你赶紧帮我订下周到漂亮国的机票，我要尽快到漂亮国去。”

张秘书故作惊讶状：“啊，这么突然？那么您什么时候回来呢？”

“现在还不知道。得知保护伞电子在漂亮国大肆挖人，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而且，我差不多也应该到漂亮国去见见因特尔的格鲁夫了。

哼，现在倒是轮到格鲁夫这老家伙得意了。”

张秘书楚楚可怜且别有用心地问道：

“您真的不带我去吗？您身边没有人贴身照顾，我好忧心。

或者，您把夫人带过去，您有人照顾，我才能放心得下。”

“不了，我是去谈公事，谁都不带。下次吧，下次我再带你出去玩。”

张秘书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装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好吧，那没有我在身边，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呢，一定不要动不动就生气噢，那样对身体很不好的。”

张中谋略带敷衍地说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

张秘书娇声道：“虽然您在别人眼中是顶天立地、叱咤风云的大英雄，但在我的心里，您是我最爱、最疼、最宠的小孩。”

张中谋拍了拍张秘书的手：“还是你有办法，就会逗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