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凯茜特工头子般的情报收集能力，马里斯和肖特决定实话实说，当然，也有可能是破罐子破摔。

而且，丑话最好说在前面，现在说得天花乱坠把赵德彬的期望值拉得太高，保护伞集团的尽职调查团队又不是傻子，等去了AMSL一查肯定露馅，到时候就闹得太不好看了。

马里斯对赵德彬说道：

“我们的财务状况并不理想，我们过去这些年除了亏损就没干别的。

除了在1989年曾经幸运地扭亏为盈、赚了700万丑元以外，其余全是亏损。

在赵先生你出现之前，我们的业绩跌到了谷底。

今年，只有36台机器会走出我们的工厂大门，而且它们还不是PAS 5500，所以收入只有7700万丑元，亏损500万丑元。”

肖特立刻补充：

“但托了赵先生你的福，在签了下你的订单之后，我们的业绩会有显著提升。

虽然利润有限，但在下一年度，我们肯定是盈利的。”

听了AMSL的“惨状”，赵德彬好奇地问道：“我无意冒犯，只是我很想知道，AMSL亏损了这么多年，是怎么支撑下去的，难道都是靠着飞利甫输血？”

肖特撇了撇嘴：

“飞利甫才没有那么好心。

虽然飞利甫只擅长制造灯泡、电动剃须刀和电视机，对光刻机和光刻技术毫不关心，但讽刺的是，直到AMSL成立之时，飞利甫可能还拥有着世界上最先进的光刻机技术。

然而，从一开始，飞利甫就想甩掉光刻机业务这个包袱。

原本，在飞利甫内部负责光刻机业务的部门叫‘SI’。

多年以来，SI的管理层深知，他们部门被飞利甫家族视作耻辱，是飞利甫最不赚钱的‘爱好’之一。

每当他们申请为光刻机项目拨款的时候，他们不会得到一分钱，而公司高层却在Megachip这个内存项目上花了超过10亿丑元。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些领导为什么不明白光刻机才是生产出好内存的关键？

1984年，首席执行官向着SI部门的管理层施压：尽快终结光刻机这种没有意义的业务，如果卖不出去，合资也行。

于是，SI部门的管理层满O洲寻找投资者，可没人伸出援手；

然后，他们又来到硅谷寻找风险资本家的帮助，可惜他们无法打动任何人。

就在一切陷入僵局之时，一个名叫德尔·普拉多的人出现了，他那时正处于人生的巅峰期，他是半导体行业的老玩家，创办的AMS公司即使在经济衰退的合兰实现了大幅增长。

普拉多对飞利甫仰慕已久，他曾给飞利甫写过很多封信，可惜都是石沉大海。

傲慢的飞利甫根本就瞧不上普拉多，还有他的侏儒公司AMS（嫌人家体量太小），但后来飞利甫又改了主意，因为飞利甫的一位技术董事在报纸上看到了AMS的成功故事，猛然意识到——普拉多这家伙还挺有钱的。

最终，见钱眼开的飞利甫联系上了接盘侠普拉多，双方见面后只用了不到1个小时就敲定了建立合资企业的计划，飞利甫分离了自己的光刻机部门SI，与AMS成立了合资公司AMSL。

飞利甫非常精明，出钱的只有老实人普拉多。

AMS一开始就掏了210万丑元，而飞利甫只拿着一批卖不出去的库存和过时的原料充抵了180万丑元，只拿了30万现金出来，却分享了合资企业50%的股份。

结果，AMS只撑了四年，扔下了3500万丑元的投资，哭爹喊娘地逃跑了。”

马里斯在飞利甫待了很多年，是飞利甫的老资格了，他非常清楚飞利甫的状况：

“说实话，当初AMSL成立的时候，员工们根本不想去合资公司，大家都在等待一场灾难的发生。

‘光刻机是一个无底洞’是公司的共识，飞利甫只是想摆脱这个部门，所有人都认为合资企业绝对会失败。

唯一使大家没有造反的原因，是因为飞利甫承诺，在AMSL工作满四年之后，就可以转岗回到母公司。

我们现在很难从飞利甫拿到钱，对于AMSL来说，我们已经用完了内部信用额度。

这种情况下，外部融资是必要的。

所以，在我1990年接任AMSL的CEO这个烫手山芋以后，我和肖特经常一起前往海呀和布露塞尔，设法获取正府拨款和金融贷款。

上帝保佑，因为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以及新的强力经济体出现，使支持高科技发展增添了一种正治上的紧迫感，合兰正府一般都会资助我们的项目。

只要公司的技术保持竞争力，我们便有机会找到补贴，就像我们曾经向正府说明了PAS 5500项目的重要性，然后获得了一笔技术开发贷款，这笔贷款是我们能存活到现在的关键。

另外，我们消减了公司的开支，除了机器的研发成本和生产成本不能省以外，其他的都可以省，比如，我和肖特就是坐经济舱到丑国来的。

在我们到丑国前，飞利甫已经迫不及待想撤资，让AMSL倒闭。

幸运的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接到了赵先生你的订单，这至少意味着我们有了短暂喘息的机会，可以存活到明年再破产。”

听到这里，赵德彬真是服了，他发现了，好像富的公司情况都是大差不差，穷的公司则各有各的穷法——他目前投资了这么多“不良资产”，穷得那叫一个五花八门，每一家穷得都不一样。

赵德彬哭笑不得：“看来，飞利甫应该会非常乐意出售AMSL的股份。”

马里斯赞同地点头：

“毫无疑问，如果你出现说要买AMSL，飞利甫的高层会忙不迭地将你请进门，然后奉为上宾。

飞利甫自己都不知道想用光刻机做什么，他们对光刻机也不感兴趣。

飞利甫里的老家伙们只会喋喋不休地讨论他们的养老金还剩多少，他们只关心在公司里干满25年后是否会得到一块金表，他们不在乎公司会变成什么样。

我在飞利甫待了很长时间，我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人。

现在飞利甫内部的管僚主意很严重，高层根本不会写‘节俭’和‘效率’两个单词，就连我现在对飞利甫的保守主义和部门之间的内斗感到惊讶。”

谈及飞利甫，马里斯和肖特两个老宝贝好像有倒不完的苦水。

在晚餐的末尾，赵德彬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我听说，湾积电好像是AMSL的股东，持有一部分AMSL的股份，是这样吗？”

肖特诧异地回答：

“不，湾积电并不是我们的股东。

目前，AMSL所有的股份都在飞利甫手里。

不过，飞利甫和湾积电有点关系，飞利甫是湾积电的大股东，所以湾积电会优先采购我们的设备。”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记错了。”

后世，赵德彬曾在网上看到，湾积电是AMSL的股东，所以AMSL优先供应湾积电光刻机，但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才有此一问。

如今得到肖特的证实，赵德彬放下了心，本来他还觉得收购AMSL的话，要是湾积电在里头掺了一脚还有点恶心，现在倒是没有这方面的疑虑了。

这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在结束前，肖特很讲究地赶在凯茜前面结了帐。

因着步行就可以回到所住酒店，马里斯和肖特在作别赵德彬和凯茜之后，两个老宝贝手挽着手哼着歌走了回去。

赵德彬和凯茜则是开车回去，在坐上副驾驶的位子后，赵德彬说道：“凯茜，你准备一下，最近要到一趟合兰。”

“明白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