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后,工业重镇岭南的夜市逐渐热闹了起来。
烧烤,炸食,炒粉,凉菜等等物廉价廉的低成本小吃摊,让这个快节奏社会保留了些许底层人得以生存消费的烟火气。
毗邻工业区,又到了下班时间,工人的口味想挑剔也没多少选择,做得再难吃的摊位都有不明之人去消费。
罗望的炒河粉摊位生意最是火爆,顾客排起了一条长龙,其中最会省钱持家的大妈,以及怀春小妹最多。
原因无他,他摆出的价格最为实惠,一份加蛋挂壁粉别人卖八元,他只卖五元钱,口感又特别的鲜嫩脆。
而且人长得很下饭,除了银行卡余额时常不足外,颜值完全跟上了饭团审美,高高瘦瘦的不说,甚至还有点阴柔娘娘腔。
再加上会打扮,一袭潮流的砍一刀套装,再配上大网红岭南第一深情的同款碎发,让他成为了夜市里最靓的仔。
罗望将一切谋生工具搁在电动破三轮的货厢里,人站在里面散汗如雨卖力颠锅翻炒,就跟搞路演似的。
然而他并没有在看锅,一直在东张西望,就跟做贼一样。
不过并没影响他的出锅速度,他在出摊前就已经将食材跟调料配好,装在一次性快餐盒里了。
捡起来就炒,炒好就铲到原来的快餐盒里,省时又省力。
“大姐,你打包的五份已经好了。”
“VX收款25元。”
“美女,你的也好了。”
“VX收款5元。”
“帅哥,可以加个VX吗?”
“没看到正忙着呢。”
罗望的收款提示音隔几分钟就响,这收钱速度就跟开大超市一样,让其他同行的耳朵就像被针锥一般。
然而除开成本,他那售价根本就是在拼数量上的细微差价,所以没人会冒险跟风怕亏损,毕竟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呢,不能跟标新立异的零零后瞎比。
眼红就对了。
生意被搅得惨淡的同行,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那小子根本不想赚钱,瞧他那样,估计是个大学生,放暑假出来摆摊体验生活呢......”
“唉,希望他玩累了,精神头过了就回家啃老去,咱们的大部分顾客都被他用超低价吸引过去了,天气这么热,食材很容易馊掉,再这样下去,咱们连本钱都挣不回来了!”
突然,一个老哥灵光一闪:“咦,你们说他那无耻行为,算不算扰乱市场,搞坏物价平衡?”
致力蛋炒饭的老杨头作为资深小贩,随即摇摇头道:“好像哄抬物价才算。”
卖肠粉的大妈默默听着,蓦地一拍满是赘肉的松垮大腿,想到了一记恢复经济的妙招。
“我说老杨头,咱们赶紧收摊,然后我让儿子偷偷去城管那里举报他。”
说着,她压低声音:“就说他卖的河粉用料有问题,我偷偷让我儿子买过一份,大米的味道特别重,鸡蛋非常腥,豆芽跟生菜嚼起来比一般的脆得多,我敢说一定有问题,说不定是打了激素催生的,不然他哪会那般吃力不讨好,次货批发价便宜啊!”
几人相视一眼,各自默契的去收了摊。
只是被蒙在鼓里的罗望,被他们完全误解了。
他今年确是二十岁出头,但他可不是大学生,而是江湖老油条,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了。
而且他是个穿越者,魂穿到这个跟前世大同小异的世界后,短短两年时间,他都快活成了一个愤青!
前世他好歹是个本科生,结果魂穿的对象除了帅便一无是处,还是个大变态!
本来原身应该混完九年义务教育的,结果那次因为急着去放水,不小心进错了女厕所,甚至在一道凄厉的尖叫声中,他依然坚持放完才跑路。
事后,罗望站在升旗台上,在万众瞩目下被学校开除,那个无辜的女生也受不了流言蜚语转了学。
初中还没毕业就辍了学,没技术没文凭,父亲又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想做点拉风生意又没成本。
加上又吃不了工厂工地的苦,眼看大好青春就要在做一天玩三天的三和大神生涯中渡过,不甘心下,他选择了摆摊创业。
小说中的穿越者都有金手指,他也不例外,而且他是真的拥有了金手指!
但凡被他摸过的调味料,以及食材,原有的味道都会变得更为厚重浓烈!
然而也只限于能食用的东西上。
打个比方,被他摸过的风干鱼会进化成鲱鱼罐头,小米椒会蜕变成死神辣椒,味精会变异成劣质红糖,和水喝进肚子暖洋洋!
很神奇的异能,罗望觉得自己如果利用得好,必定会大大降低创业成本。
一份炒河粉,放几粒盐就够了。
这么一来,也许干到小吃摊倒闭,一包盐就足够了!
所以他才会这么任性,用这么低的价格出摊,还怕人说抠搜,提前配好了食材调味料。
罗望野心很大,他争取努力挣钱,从摆摊开始,然后开店,再开酒店,以后做个大老板,别墅靠大海!
罗师傅忙碌了近三个小时,用最朴素的食材卖命,终于熬过了下班热潮,他可以休息一会了。
就在此时,身后足浴店传来了一道娇滴滴的调侃。
“大爷,来玩呀!”
罗望浑身肌肉本就累得酸软,这么一来犹如被雷劈中,直接麻了,禁不住在平地打了个踉跄,帅脸差点和炒锅亲密接触。
他转过身对那个站在店门口,穿着妖娆薄丝古装,掐着丝帕朝他招手的一号技师箫姐,没好气的说道:“箫姐,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老弟穷得只剩下两颗肾值点钱了。”
当前这社会各行各业都太卷了,卷到足浴店技师都要紧随潮流搞变装秀了。
什么丝袜JK裙的风头都有点下滑了,最近流行的是红肚兜,襦裙......
箫姐朝他抛了个媚眼,安慰道:“小伙子,别沮丧嘛,这不,姐姐给你游说了一个金主爸爸,等下他会出来,在你那里吃个宵夜。”
罗望一听还有生意,瞬间变脸讨好道:“谢谢大漂亮箫姐。”
箫姐努努嘴,半开玩笑的提醒道:“那位听他只言片语,貌似是殷氏集团的一个股东,你可得把他的胃招待好了,帮你赚点小钱,也算是帮姐姐捞个出手豪爽的回头客了。”
说着,她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宝马X7,然后扭动着腰肢进去了。
殷氏集团,是个自产自销塑胶制品的大企业,线下线上,以及外贸都做得很火热,随便一个分厂都能列入当地十强,能成为他们的股东,可想那位绝对有点来头。
不过罗望并没多想,毕竟圈子不同,而自己没什么炫眼能力让他看重,所以没必要卑躬屈膝,像个奴才去服务他。
该咋咋滴。
反而让他多想的是箫姐,简直不要太撩人了,年轻人火气大,她不知道嘛?
不过想归想,打心底里,罗望还是只把箫姐当姐姐。
毕竟她人真的太好了,熟人不方便下手,再说他很窘迫,比较热衷免费的。
这条街道两旁都是店铺,在别人门口摆摊,无异于挡财,所以没有固定摊位的小贩们,都会争抢不会被说闲话的地盘,时有摩擦发生。
然而自问很有生意头脑的罗望不争不抢,选择呆在生意惨淡,被别人视为晦气的足浴店门口,他认定进去消费的顾客需要消耗大量能量,消耗就需要补充。
圈子过于狭窄,就算贷款也要进去的老光棍说啥他都信。
庆幸的是罗望遇到了箫姐,不会被她驱赶碎碎念。
奈何她虽然风韵犹存,但是上了年纪,所以没什么生意,为了维持开销,她选择自己做起技师,不再花钱雇人。
同是苦命人,罗望并没有丝毫鄙视她的意思,摆摊不过半个月,就跟她打成了一片,互相开点有色玩笑是常事。
不一会,箫姐说的那人就走了出来,高大俊朗,身着正装戴名表,年龄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真是年轻有为,堪称型男的楷模!
同样是20多岁,自己却活成了社会最底层,罗望暗自唏嘘不已。
他认定那样的人,是决计看不上街头小吃的。
未曾想那型男真就走了过来,而且很有礼貌:“呵呵,兄弟,来份炒河粉吧,足浴店老板娘说你炒的味道不错。”
型男左右看了看,发现连个坐的凳子都没有,但他也没计较,开口补充了一句:“多放辣。”
“好嘞,请您稍等。”
罗望一见客,就会打鸡血,立马翻进三轮货厢里,开火刷锅一气呵成。
小本生意,型男不疑有他,打开手机VX,往他挂在摊位的二维码上扫了钱。
罗望的手机随之响起了提示音:“VX收款十元。”
这不对,自己可不是技师!
罗望很有骨气,认为型男在侮辱他,有些愠怒道:“老板,你多扫了五元钱,我不收小费!”
型男温和的解释道:“我要两份,拿一份给我家小可爱也尝尝。”
原来是给女朋友打包的,罗望了然。
先前配好的食材已经卖光了,还好预备有散装的。
前置工作秒秒钟完毕后,他开始把花生油搞里头,接着鸡蛋碰不锈钢锅搞里头,河粉搞里头,豆芽生菜搞里头,葱蒜搞里头。
这些操作虽然粗糙了些,但男子勉强还能接受,然而罗望接下来的举动,就让他有点目瞪口呆了。
罗望指甲往盐罐里一沾,然后就像触电般急速收回,细细的分离出一粒或是两粒,用指甲弹进了锅里。
其他调料,味精酱油醋也几乎是同样的操作手法。
而且型男要求多放辣,结果就见他抠起一粒近视眼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的辣椒种子弹进去了!
这生意做得简直不要太吝啬节约了!
最主要的是,他全程都使用发财的小手指操作。
如果说这个摊主今天没扶着上过厕所,型男是万万不信的!
而且他一直在东张西望,炒粉的时候根本不看锅。
这一系列操作看得型男口干舌燥,烟瘾犯了,为了方便拿烟点火,他暂时把手机放在了货厢里的一沓快餐盒上。
他下定决心,这炒河粉一定很难吃,绝对不能吃,只配拿回去给看门狗加餐。
突然,罗望二话不说锅铲一放,麻溜的跳出货厢,转而坐上了驾驶座。
型男还没来得及开口嫌弃他的卫生问题,就看到他貌似想跑路的奇怪举动,不免惊问道:“喂,怎么了!?”
罗望自顾自的发动车子,言简意赅道:“城管来了!”
看到他的车子已经窜了出去,型男急忙问道:“那我的炒河粉怎么办!?”
“不对,还有我的手机!”
罗望头也不回的招呼道:“跟上!”
“嘶......”
型男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这是碰到奸商了,这是想卷款明逃的节奏!
这必须要跟上,炒河粉可以自认倒霉,但是手机里面可记录着很多商业信息,以及临死前坚持回光返照都要删除的一些小视频,绝对不容有失!
来不及开车了,就在他准备开跑之际,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吼:“臭小子,你给我停车!”
他循声回头望去,就有些理解了,城管真就拿着大喇叭,正驱车前来。
这次接到群众举报,听理由很严重,于是大队长亲自领队,赶来抓罗望。
那小子属于用劣质食材欺骗消费者,所以一定要抓到他,带回去好好教育一番,罚款暂停经营整改是最基本的。
如果核查属实,大队长决定严肃处理,追究他更大的责任!
然而夜市不适合开快车,一时间没追上。
罗望心里是那个苦啊,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用所有积蓄买下的N手三轮,以及瓦斯锅铲瓢盆,就只能如此了。
只是型男心里更苦,那家伙骑着机动三轮,两条大长腿怎么追得上节奏,他着急大喊送温暖:“帅哥停车,不就是一点罚款吗,我帮你交!”
结果罗望因为太紧张没听清,车开得更快了,不过还是有声音飘来:“跟紧我!”
没办法,型男只能继续撒丫子狂奔了。
他从小家境优越,习惯了养尊处优,平时做的都是由专业健身教练指导的有氧运动,他感觉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坎坷的路,破天荒吃个网传的挂壁粉,就跟畏罪潜逃一样,真是日了狗了!
然而当他速度慢下来时,罗望居然还发声鼓励他:“再跑快点,跟上!”
为了手机,死都不放弃!
追着追着,就快喘不过气来的型男,突然闻到了一股焦糊味,这才发现那家伙过于匆忙忘记关了火。
“喂,河粉糊了!”
罗望很有职业操守,回头瞄了眼城管距离自己还有一大段,于是来了个急刹车,然后吩咐道:“你来开,我来炒!”
型男一脸懵比,他从来没开过三轮车啊!
他下意识的直言:“我不会啊!”
罗望没空跟他废话,把他硬推到驾驶座,然后灵活爬上货厢,继续加水颠锅翻炒起来。
幸运的是型男玩了一辈子车,三轮车可以说是所有交通工具里,最好操作的一款了,所以他很快就上手了。
大队长在后面,嗓子都快喊冒烟了:“停车,你给我停车!”
人生第一次被城管追,这种感觉跟被交警追完全不同,型男觉得很刺激,居然忘记了手机的事情!
缓过气来的型男,轻松驶过臭水沟边的五连发夹弯,玩了个龙摆尾漂移入另一个小巷后,跟罗望唠起了家常:“兄弟,你干的这一行,没想到风险还是有点的,但是看你这么辛苦,应该能赚不少钱吧?”
罗望手没闲着,但是眼睛一直盯着正在迫近的巡逻车,随口答道:“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我钱没赚到多少,倒是免费练好了车技,以后我考小车驾照,四个科目绝对能一次过!”
型男刚洗完脚,本来就有点酥软,再加上狂奔了那么一会,渐渐的,兴奋劲过后整个人都没啥精神了。
罗望是那个急啊!
“你开得太慢了,我来!”
型男就此停车,换他来开。
结果还没等他爬上货厢,摊主又启动了,一下子就窜出去了老远。
就像骑着三八大杠拉香蕉的奥德彪走下坡路!
“不跟了,再跟老子是条哈巴狗!”
然而下一秒他就反悔了,因为他记起了手机。
于是他又迈开大长腿,继续狂追猛赶,可是这次罗望不会将就他了,直接将油门扭到底了。
有声音依稀传来:“到前面的小巷汇合!”
型男真的无语了,捶胸顿足的嘶声咆哮道:“前面哪个小巷?”
“左转再右转,直跑再左转......那里有家温柔乡宾馆,很好辨认的。”
没手机没定位,夜已深,想问路都不见人,型男彻底迷失在九曲十八弯的巷道之中了。
今晚想找到温柔乡的希望渺茫。
罗望正开车四窜,突然,型男的手机响了,有来电。
他以为是型男借别人手机打来问路的,做生意良好的服务态度要有,于是他骂骂咧咧的停车随手按下了接听键。
一道软糯的声音霎时响起:“哥哥,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家?”
罗望没空多啰嗦,认为这是型男的女朋友,直接回了句:“你哥哥在西风路的温柔乡宾馆。”
“居然开宾馆,跟谁?”
女人吃醋发起疯来很可怕,罗望害怕被波及,赶紧挂了。
并关了机,免得被连环夺命call!
轻车熟路在迷宫般的巷道中徘徊许久,他确定摆脱城管后,这才开着破三轮赶往了汇合点。
当他把车开到目的地时,不禁亡魂大冒:“嘶,套你猴子!”
没见型男人在哪里?
然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温柔乡宾馆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假紫色小香风束腰裙,梳着双马尾的高挑女孩。
当然,那女生长得可爱漂亮依然不是重中之重,而是那个女生的身份。
万万没想到竟是他的初中同学。
是同班同学也就罢了,偏偏是他当年跑进女厕所时,正蹲在里面的那个女同学!
虽然久未谋面,但是那张独特的轮廓清晰可辨,毕竟罗望毁了别人清白,就算她化成灰都能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