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断魂雨。
雨水让洪洞县这座江南水乡浸润于朦胧烟雨中。
沈观夜一手执油纸伞,另一手拎着几样东西:一食屉熏烧,几包用牛皮纸包着的草药,还有一扎书。
在雨中快步前行。
“夜哥儿,这是抓药回来了?”
有相熟的街坊上遇见了,停下来,问候一声。
“是啊,周婶,你这是给周叔送饭去?”
沈观夜脸上噙着和煦的笑容,目光落在了妇人手里提着的食盒上。
方方正正的食盒,用青布罩着,免得被清寒湿冷的水汽带走了热度去。
“是嘞,我也不跟你多聊了,快回去吧。”
暗黄的油纸伞在石青色的雨巷里短暂靠拢,很快,重又分别。
沈观夜将手里的东西往里捎了捎,以免被雨水打湿,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身后长街忽然有甲胄擦击声传来,似有甲士在列队前行。
“洪洞营又杀妖回来啦!”
“乖乖!这是什么妖怪?长得可吓人。”
“这不叫妖怪,叫英灵。”
“怎么不是妖怪了?”
边上,是看热闹的老百姓。
沈观夜停下脚步,转身回到街口,收起伞,躲在屋檐下,看向不远处。
店里,因下雨而显得清闲的店家也伸长了脖子,探出脑袋,向外头张望。
雨中,一队士兵正列队而来。
最前头的是两名高大的长枪兵。
西洋人面孔,面容英俊仿佛古典雕塑,铂金色的西式全身甲散发着淡淡微光,长枪枪头,金色的符文若隐若现。
在雨幕里,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两名长枪兵身后是十名陌刀兵。
这十名陌刀兵倒是典型的天夏人面孔了,同样很高大英武,穿着暗红色的唐制甲胄,手执长长的陌刀,刀光似冷雪,在雨中明晃晃的,晃人眼睛。
雨水混合着的殷红血水,自刀剑流淌而下,在地面上蜿蜒成网。
显然,刚经过一场惨烈的战场厮杀。
血腥味混杂着杀气沿街扫过,一瞬间,沈观夜仿佛置身战场,尸山血海迎面撞来。
边上,让路的老百姓们就像被杀气割开了喉咙,一下没了声响。
沈观夜看着眼前目不斜视,默不作声列队而过的甲士,缓缓吐出了肺里因屏气太长而积聚的浊气。
他是穿越者,此刻正身处于一个似是而非的战乱时代。
相同处在于这同样是一个列强入侵,前朝覆灭,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时代,是神州大地最屈辱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战火纷飞,尸骸遍野。
不同处在于,这是一个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而超凡力量的最大显现,就是刚刚走过去的那十二名甲士。
这些甲士,于这个世界被称为“英灵”,而于他,却有另外一个特殊的称呼:兵种。
没错!
这个世界的英灵很有些像英雄无敌系列游戏里的兵种——都有着巢穴,也都可以被招募,甚至连势力划分都差不多。
刚才领队的那两名长枪兵,就很像圣堂势力的1阶兵种——枪兵。
按这个世界的叫法,叫做“圣符枪兵”,与游戏里的枪兵一样,都是1阶兵种,隶属于圣堂系。
但相似处也就是这么一丁点儿而已,实际有很大出入。
比如,名字不同,技能不同。
不过,最大的不同还在于,这个世界有着许多全新的英灵系列。
跟在圣符枪兵身后的那十名看着很像大唐陌刀兵的英灵就是其中之一,这种英灵名叫“陌刀甲士”,是天朝系1阶英灵。
天朝系是天夏独有的英灵系列,名字来源于“天朝上国”。
除了天朝系外,天夏还有山海系和酆都系两大系列英灵。
另外还有扶桑国的神道系,尼罗国的法老系,白枫国的凛冬系等等。
总之在这个世界,巢穴就是权利的来源,谁掌握了巢穴,谁也就掌握了权利。而反过来,英灵的存在也大大增加了这个世界战争的烈度。
大国之间的战争,毁天灭地不为过也。
“吓死我了,每次见着这些英灵,我的心脏都扑动扑动地跳个不停。”
“可不是吗,不过菩萨保佑,全靠这些英灵,咱们才不会被妖怪吃了去。这次杀的又是什么妖怪,看着可真吓人。”
沈观夜能明显感觉到边上人重新恢复了呼吸。
顺着边上人的窃窃私语,沈观夜将目光挪向了陌刀甲士身后的平板车上,上面躺着一具狰狞可怖的尸体,像是一只被开膛破肚的巨大蜈蚣。
这是蜈蚣精,山海系4阶兵种之一,擅长用毒,数量较少,所以乡亲们认不得。
沈观夜也是第一次见——之所以认得出是因为他们家在洪洞县也算得上耕读世家,有些根脚。
推车的是两名荷枪实弹的大头兵,披着雨衣,各抓着一根杆,骂骂咧咧地推着车。
两人身后还有几名士兵,列队列得松松垮垮,嘴里抱怨着鬼天气,一派军痞模样,全无前面英灵令行禁止的精兵模样。
很显然,这些就都是大活人了。
不过也别小瞧了这些人,以为陌刀甲士和圣符枪兵对上这些人就跟砍瓜切菜似的。
事实上,一阶兵种面对这些普通士兵做不到碾压,往往三五个士兵就能对付一名陌刀甲士或是圣符枪兵,人数一多,甚至能做到一换一——因为士兵手里有枪。
子弹在对付低阶兵种的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这些士兵和英灵都来自于驻扎在县城内的洪洞营,打仗的时候要上前线,平日里就负责守卫洪洞县。
脚步声远了,沈观夜收回目光,准备离开。
“沈少爷回家去了?要不上店里坐坐?”
店家客气了一句。
“不了,家里人还等着。”
撑开伞,走进了雨里。
沿着街,拐过街角,穿过雨巷,看几支红杏越过墙头,在雨中我见犹怜。
跨过小沟渠,踏上石桥,桥下躲雨的水黾被脚步声惊到,弹也似的出了桥底,复又被雨水溅起的涟漪赶回桥底。
“夜哥儿!你可回来了,快回去看看,那帮讨债的又来了。”
邻街的几个正在聊闲天的婶子眼尖,看到了正在过桥的沈观夜。
沈观夜脸色微变。
“知道了,李婶。”
油纸伞在雨中“漂流”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