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绫眉间的清秋,明眸的温情,柔情似波,清新如茶。
宋欢只觉得单只看着萱绫都能让她一天都心情舒畅。
萱绫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病后甚添慵弱之态。
“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话你让柳公子转述给我也行。”宋欢见不得美人如此,忍不住放轻声音先开了口。
萱绫背靠着床头,勾唇摇摇头,“只身在屋里实在是太孤单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姑娘,突然就想多说说话……”
宋欢在距离床不远的窗下坐着,窗棂后的阳光撒在宋欢身上,这一幕让萱绫美目一漾。
若说美貌,宋欢和萱绫各具特色。
宋欢的美,灵动、随性所欲、独立、自信……
柳眉幽眸之间透露出随性随心的畅然之意,身上悠然自得,恣意洒脱的气势散发出来,真是让身为女子的她都移不开目光。
原来,世上真的有女子能够活出如此纵情的模样。
萱绫目光悠远,透过宋欢,好像看到了梦中幻想出来的自己。
萱绫不知何时回过神,温言道,“姑娘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曾经的花楼花魁,名萱绫。”
宋欢也自我介绍道,“柳公子是我房东,我叫宋欢。”
萱绫听见柳文若的名字,笑意虽看着没什么变化,眼底却多了一丝痛苦和戚然。
“柳公子是我的恩人。”萱绫看向门外空旷的院子,声音带着感恩。
“刚才听你们的谈话,姑娘是特地找过来送租金的?”萱绫视线放在宋欢身上,温柔如水的美目里映着她的身形。
宋欢没看出来,她的目光里含着一点明明灭灭的光,那是一道名为神往,神驰的光。
宋欢一听她这么问就说道,“柳公子可能忘记了,今天恰巧看到他就过来了。”
柳文若在柳宅的不修边幅到现在的衣衫整齐,宋欢那颗名为八卦的心告诉自己,肯定和对面这个美人有关。
萱绫含笑,“姑娘真性情中人。”
宋欢一笑。
她真是不习惯跟这帮土著聊天,就有点心累。
弯弯绕绕的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之前傅渊之也是,后来相处久了他也能改变,双方相处这才和谐下来。
这冷不丁的跟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女聊天,她还是很有压力的。
萱绫不愧是花魁,可能是因为她曾经职业原因,接触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本身谈吐和为人处事就被锻炼的进退得宜。
宋欢细微的变化自然也没逃出萱绫的眼睛。
萱绫则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让气氛不至于凝滞而让宋欢尴尬。
两人互相说了自己生活中遇到的有趣的事情。
宋欢这才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原来青楼里也有那么多奇葩事儿。
而萱绫也是意犹未尽的品味着,宋欢嘴里那悠然闲适,潇洒自在的山野生活。
两人如此一说,便不觉时间流逝,转眼就过了一个多时辰,话题随着柳文若再次端药进来而终止。
宋欢看了看外头的阳光,想起自己还要上班呢,就对着两人辞行。
宋欢离开后。
萱绫意犹未尽的品味着宋欢的话,喝下了苦涩的汤药。
柳文若舒了口气,总算是能好好喝药了。
“宋姑娘真是个有趣的人。”萱绫把碗递了过去,说道。
柳文若点头,“是啊,也是个坚强的女子。”
萱绫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柳文若就把自己对宋欢一家简单的了解说了。
原来宋欢父母俱亡,还需要挣钱供兄长和弟弟进学。
柳文若并不知道傅渊之和宋欢的关系,所以在柳文若看来就是宋欢顶替了她父母,挣钱养家还得供两个人念书进学。
萱绫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宋欢,暗道,还真是看不出……
想起刚才那几个恶霸屈于宋欢的威势,又觉得宋欢更厉害了。
“宋姑娘是做了什么?怎么能够让他们几个如此言听计从?”萱绫疑惑问道。
柳文若想了想,只把自己最近听到的新奇事儿说了。
萱绫在脑海里浮现那些场景,噗嗤一笑,“他们算是踢到铁板了,宋姑娘可是给鹿县造福了。”
柳文若也赞同点头,只是可惜道,“不过这都是暂时的,等押送的衙役回来了,鹿县又会归于之前的平淡了。”
萱绫想,世事艰难,女子由甚。
不知宋姑娘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
她生于花楼,也快终结于花楼,仅有的这点自由时光竟也还要躺在床上。
在见宋姑娘之前,她满足当下,见了宋姑娘之后,她想出去走走看看。
看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看大地万物,看一切的人间值得。
萱绫只想如宋姑娘一般,恣意潇洒,翩跹人间,做一回属于自己的自己。
柳文若看着面前仿佛气色都好了不少的人儿,眸底黯然神伤如一滴水滴进河流里,淹没其中不见痕迹。
不过片刻便收敛好情绪,面上带着不自觉露出的宠溺,答应道,“好。”
只要你想,我都答应。
陪你走遍山河,陪你看尽人间的繁华与平凡。
宋欢第二天来到柳文若的住所,就被他的邻居告知人已经离开了。
宋欢接过邻居递过来的信件。
宋欢看了内容,随即笑了起来,把信贴身放好,又继续心怀“感恩”教导“四有”青年。
没想到啊,以后交租金也成了难事。
……(番)
柳文若那年,被同窗带进了花楼后,可以说是一见萱绫误终生。
萱绫的美貌在他眼里远不如她复杂而矛盾的气质吸引他。
他恍若看到了一条一直在海里挣扎的鱼。
鱼,为什么想要离开海里?
他想把她捞起来……
因为好奇,他更想看清楚她的所思所想。
他沉溺其中,不断挖掘,不知不觉间他自己也身附黄泥。
原来,他在踏出那一步就已经陷了进去。
之后,他成了花楼的常客。
他每次见到她,都能更深层次的发现她若闭溺的挣扎。
他想存钱替她赎身。
可是钱还没存下,她就生病了。
她不知道自己早已经知道。
老鸨原不想再给她找大夫了,他只能恳求老鸨。
他想尽一切办法,抄书,借贷,每次都把银钱交给老鸨,让她帮忙请大夫给她医治。
奈何他能力微小,终是没能力做到。
他终于向家里妥协了,原以为终于能救她,没想到,鱼儿离开了海,却迎来了死亡。
少年的倔强并没有给他带来自由,反而将他推进了深渊。
……
萱绫是流放犯官的后人,十三岁成为花楼力捧的花魁。
因谈吐优雅,举止得体,成为花楼几十年来花魁之最。
每天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用着令她恶心的目光看着自己。
明明穿着衣裳,却仿佛被他们的视线一层层缓慢剥离。
每每都是窒息的痛。
直到她发现了那一道清澈目光的主人。
他多次为自己解围,从他眼里,她看到了自己,那个暂时被解开枷锁的自己。
他就好像是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请求,给自己送下来的一道救赎的光。
此后,她每一次出场都会不自觉的环伺场内,她都能精准的一眼找到属于她的光。
如此这般下来,她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算是有盼头。
直到一个噩耗来临。
她患了病。
三年多的时间,她的病没有好转。
灾害来了,她没想到老鸨会把自己卖给他。
他没有嫌弃自己,对自己一如既往的温润有礼,举手投足间始终小心翼翼,将自己视若珍宝。
他的眸子是如此的清澈明亮。
让自己觉得靠近他,就会被灼伤。
她毕竟是风月场中出来的人。
心再高,也是命薄如纸。
她最奢望也最不敢面对的,就是“情”之一字……
她不敢也无法回应他。
光,是给她希冀的。
不是拿在手里的。
她,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