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队伍最后回到洞穴。
族人们一眼便看到了几乎有半个人那么大的蜂巢,鼠兔鸟雀天天都有,蜂巢可是一年也难得带回来一个,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個,所有人都喜出望外,惊奇不已,七嘴八舌地询问经过,又问男人们有没有受伤。
男人们比张天更加兴奋,你一言我一句,再配上丰富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添油加醋地把张天烟熏蜜蜂的过程生动演绎了一遍。
每日回来分享今天的见闻,这也是部落里固定的娱乐活动之一。
至于有没有受伤,在缺少防护的情况下,难免挨几下蛰,但原始人皮糙肉厚,稍微蛰几下跟蚊子叮似的,男人们浑不在意,只说蜜蜂闻到了烟味,夹着尾刺就跑了,哪里顾得上蜇人呢?
女人们听着男人们的吹嘘,笑呵呵地把蜜脾从蜂巢里取出来,用手将里面的蜜挤压出来,浓稠的蜂蜜灌满了五个大竹筒。
孩子们眼巴巴地围观,时不时吧唧一下嘴,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母亲们见状,便将残留在手上的蜂蜜给孩子舔,又拿出一小块蜂巢分给孩子们吃。
蜂巢常年累月受到蜂蜜、蜂花粉、蜂蜡、蜂胶、蜂茧衣等物质的浸润,营养价值也是极高,而且不易变质,留待过冬再合适不过了。
蜂蜡是很不错的引火材料,而且燃烧缓慢,可以制成蜡烛,迁徙途中如果碰上阴雨天,生火困难,这时蜂蜡便能派上用场。
在张天的指示下,族人们将一整个蜂巢拆解成诸多宝贝,储存起来,以备将来。
经过一日的晾晒,前天制成的鱼鳔胶已经足够干了,张天把它们装进竹筒里,放到阴凉处,等到要用时,随时取出来加水烧化即可。
熊筋也干得发硬了,明天再晒一天,估摸着也就差不多了。
收拾好熊筋和鱼鳔胶,张天很自然地走到女人堆里,不露痕迹地把记事本放到林郁脚边,然后坐下来择菜,和姐姐、姨妈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今日采集回来的植物大多数是昨天经过验证无毒可食用的,小部分新鲜玩意,当然了,其中不少张天都认识,有些他知道用途,另外一些比如赤杨树皮、柳树皮等他就不明白是干什么用的了。
这些新鲜玩意全都装在林郁的竹篓里,由她单独处理和先行试吃。
还是那个道理,在确认无毒无害之前,女人们不会把没吃过的东西煮给族人们吃。
林郁将记事本揣进衣兜里,继续干活。
她今天采集回来的植物以药材为主,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没有疫苗的时代,草药是唯一能够治病救命的东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理应早做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人类究竟是从何时学会了利用植物治病,考古学界至今尚无定论,只知道从有文字记载的那天起,药草就是人类社会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神农尝百草,张天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侧重于寻找食物,但其实神农氏是为了探究各种植物的药理性质,所以后世尊神农氏为药王神,而不是食神。
我国的草药史无论底蕴还是文化,其他所有国家加起来都望尘莫及,林郁在修植物学的时候,或多或少了解过一些,当然,比起资深的老中医,她这点知识拿出去只会贻笑大方,不过在这个时代足够她傲视群雄了。
或许只有张天能和我比一比?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发觉他也正好奇地观察自己,神情带着几分疑惑,显然不是很明白。
她不禁有些小得意。
男人们负责解剖野兽和鱼,将多余的食物煮熟后吊在火上熏制。
鱼鳔仍然煮熟捣烂,熬成胶液,胶液不嫌多,制完弓剩下的,可以用来粘合石矛、石斧等工具,起到加固作用。
红花、枫叶等几位姨妈是缝制衣服的好手,前天清洗的熊皮经过晾晒和烘烤,今日已经干透,又听从林郁的建议,用柠檬草、甘菊、木贼等花草为毛皮除菌增香。
女人们把枭和天叫来量体裁衣,两人抱着厚实暖和的熊皮,细嗅皮毛间散发出来的淡淡芳香,都爱不释手。
林郁对此十分羡慕,她这身衣服穿了一个多星期了,全靠她自制的“香水”掩盖气味,不然早沦为和野人们一样的邋遢境地。
但也只是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光鲜,衣服里面早捂臭了,她现在拉开衣领,就能闻到浓浓的汗味,浑身上下都痒得不行。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舒爽的衣服,不过只能想想而已,且不说如今没这条件——叫她像野人那样脱光了当众洗澡,她是万万不敢的——就算搭起了浴房,她也没衣服可换啊!
大张的兽皮是稀缺货,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外人。
她只能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用小块的兽皮蘸取她自制的清洁汁液,撩起衣服偷偷擦拭身体。
好在干考古这行的就没几个人爱干净,尤其是像她这种长期致力于田野考古的学者,大多属于远看像要饭的,近看像种地的,都是土里来土里去,脏惯了的人。
只要身上不痒,臭就臭吧,都沦落到和野人同吃同住了,香给谁闻呢?
令她欣慰的是,野人们昨日便把她的鞋袜还给她了,她又用鼠皮缝了一双袜子,以便换洗。
毫不夸张地说,她现在的脚比脸还干净。
“可以再给我几张兽皮吗?我想要兔皮……”
她冲阿妈比划着。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已经大致了解这个原始部落的运作机制,似她这样的外人,做任何事之前最好都先经过阿妈的首肯,否则很容易被视为无礼,甚至是冒犯。
阿妈微笑着点头应允。
林郁拿了兔皮,又问张天要来剪刀,裁剪后用热水和肥皂清洗干净,放在火边烘烤。
她打算缝制一套内衣。
外衣可以不换,内衣不换,她怕时间长了,捂出皮肤病或者妇科病来,以她有限的药理知识,还无法治疗此类疑难杂症,保持干净又卫生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