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06 悬浮之火(1 / 1)庄申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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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山上部落的人吗?我怎么看你们这么面生呢?”

“我看你们还面生呢!给我老实点!”

年轻的猎人缴了巴布的武器,又从他身上搜出几柄锋利的骨质小刀,统统没收。

巴布皱眉道:“都说我们是从山下来的了,你怎么不听呢?阿达不在吗?阿猛呢?叫个年龄大的猎人来,他们一定认识我……”

声音戛然而止,巴布两只眼睛朝鼻尖聚拢,盯着几乎要刺入他鼻头的刀尖,一向面无表情的他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年轻的猎人沉声道:“你再多一句嘴,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他还算客气,毕竟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确确实实说出了部落里某些猎人的名字,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仍然以对待野人的方式对待他们。

“七八!”

终于有句听得懂的话了,乌鸦、豹皮和豹肝被长矛簇拥着,老老实实朝山下走,之前押送他们的巴布等人,此时也被绑了双手,沦为俘虏。

见伤疤男气得七窍生烟,豹皮和豹肝心里暗爽。

乌鸦却高兴不起来,这下中途跑路是彻底没戏了,等抵达对方的营地,想要逃跑只会更加困难。

这群蛮子会怎么处置野人呢?

比起直接杀死,他们一定还有更可怕的折磨方法!

乌鸦想起之前遭受的虐待,禁不住浑身发抖,紧紧攥着拳头,面色铁青。

他深深呼吸,很快平复情绪。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翻过被原始森林覆盖的山地,抵达平坦的雪原,视野陡然开阔,精神也随之一振。

继续朝西南方向行进,从白天一直走到夜幕降临,天黑之后,远处那团旺盛的火光就显得格外醒目。它是如此盛大而耀眼,几乎像個小太阳,也不知道究竟耗费了多少木柴,才得以使火焰长燃不灭。

更诡异的是,那团火焰竟然在半空中燃烧!

乌鸦、豹皮和豹肝跟见鬼了似的,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团悬浮在半空中宛若无根之火一般的熊熊燃烧赤金色火焰,巴布等人却早已见怪不怪。

山上部落的营地同样是依山傍水而建,但规模比山下部落的营地还要大,大得多,放眼望去,由草木搭建的营帐密密麻麻,以那团凌空盛放的火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开去。

营帐的排布不说杂乱无序,确实比较随意,缺乏规划,用石头垒起的半人高的墙将营地区隔成一块块扇形的区域。

和山下部落一样,山上部落也由多个部族共同组成,营地里的每一块扇形区域,便对应一个部族。

山下部落的营地没有特意用石墙区隔彼此,从这一点看,山上部落似乎不如山下部落那么团结紧密,但也有可能单纯是因为山下部落的人比较懒,不愿意多此一举。

人声如沸,远远可闻,其间人影绰绰,更是多不胜数,即便在冷天的夜晚,仍然热闹非凡。

在乌鸦等三人的认知里,冷天是万物休眠的时节,理应减少活动,保存体力,山上部落的人显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

一方面,说明他们拥有充足的食物,另一方面,这里的冷天确实比家乡暖和多了,这一点,从积雪的厚度就可窥一二。

想到这,乌鸦又觉得奇怪。

刚下山的时候,积雪分明还能没过脚踝,而现在,积雪竟然连脚底板都盖不住了。

他们只走了不到一天的路,按理说,积雪的厚度不该有这么大的变化。

难道这群蛮子的精力充沛到没事就清理积雪吗?

在营地附近巡逻的猎人小队发现了归来的人群,走过来查看。

“阿达!”

瞧见一张熟面孔,巴布立刻高声呼喊。

巡逻小队里的一个精壮男人循声看来,顿时笑出声:“哟,这不是山下的巴布吗?你这是犯事了,还是犯病了?”

巡逻小队里有不少经验丰富的猎人,都认出了巴布,巴布虽然不常上山,但由于他左半边脸的伤疤,辨识度很高,只要见过一面,基本忘不了。

以往都是巴布把人绑了送上来换取物资,现在这一幕实在罕见,众人乐坏了。

这大概率是一场误会,他们心知肚明,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

这也是山下的人不想上山的原因之一,碰到认识的人还好说,碰到不认识的人,就会像巴布经历的这样,被当成野人,遭受无礼的对待。

巴布走到那个年轻猎人跟前,没吭声,只是把手伸出来。

年轻猎人也不说话,替巴布解开绳索,然后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那几个就不用了。”巴布指着乌鸦等人说,“他们是野人。”

“野人?”阿达立刻来了兴趣,“被放逐的?犯什么事了?”

“不,他们不属于山下部落,应该是来自很远的地方,他们甚至不会说我们的语言。”

“嚯!”

一听此言,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凑近了打量乌鸦等人,伸手捏野人的胳膊,测试他们的体格。

乌鸦浑身一震,被博格捏过胳膊后,他都有应激障碍了。

捏他胳膊的男人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这个野人为何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豹皮和豹肝同样瑟瑟发抖,想到乌鸦哥的遭遇,赶紧把头埋下,埋得很低很低,生怕被人瞧上。

“不错啊!”阿达捏着乌鸦的胸肌,赞不绝口,“既年轻又强壮,干个三五年毫无问题……没什么大病吧?”

“你看他们像有病的样子吗?为了抓他们,费了我好大的力气!”

巴布添油加醋,把抓捕野人的过程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他刻意夸大其词,衬托野人的强壮和矫健,以便抬高物价。

“行,我带你们去见祭司大人。”

双方叽里咕噜交谈,豹皮和豹肝紧张得不行,一个字也没听懂,直到蛮子收回肆意拿捏的手,两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乌鸦同样神经紧绷,不过他仍然保持着冷静的头脑,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他们的对话。

野人、年轻、强壮……这些词语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几欲作呕,因为博格经常用这些词语夸赞他。

同样的词语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再加上对方像挑选猎物一样的举动,乌鸦很难不产生这样那样的联想,脸色越发难看,屁股隐隐作痛。

阿达同巡逻小队的领队说了两句,便带领巴布等人往营地走去。

豹皮和豹肝全程低着头,看着脚下两步远的距离,沿路的欢声笑语让他们心生好奇,但对于未知的恐惧和身为俘虏的自觉,令他们不敢抬头,更不敢东张西望。

唯有乌鸦无所畏惧,或者说,他已经豁出去了,反正都这样了,再糟又能糟到哪里去呢?

他堂而皇之地东张西望,观察营地里的一切,默默计划着逃跑路线,不管以后能否找到逃跑的机会,现在做好准备总不会错。

营地里火光通明,亮如白昼,身处其中,更能感受到营地之大,简直超乎想象。

他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块儿,具体有多少人,乌鸦这辈子都不可能数得清,但他猜,家乡的九个部落全部加起来,也就这么多人吧,或许还没有这么多。

他看到了许多用黑色石头制成的器具,几乎人人都有,博格视若珍宝,声称只有最优秀的猎人才能使用的圣石,在这里貌似只是大众货。

他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附近的人也都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当然不是看他,而是看向巴布那张可怖的脸,窃窃私语。

他们朝营地中央走去,走向那团在半空中盛放的火焰。

离得近了,也就看得一清二楚。

在营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用石头垒起来的高塔,塔身由底部至顶部逐渐收窄,呈圆台形,像一座顶部被削平的小山,顶点处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两头猛犸象那么高!

那团炽烈耀眼的火焰,正是在石塔的塔顶处熊熊燃烧。

乌鸦抬头望着这座人造的庞然大物,惊得合不拢嘴。

他无法想象,这群蛮子到底投入了多少人力,花费了多少时间,才把这些石头切磋成棱角分明的块状,然后搬运到此处,一块一块垒起来,垒成如今的模样。

累死累活垒起这么高一座石塔,就为了在塔顶生火?

果然是一群疯子!

乌鸦对此嗤之以鼻,同时又心生忧虑,被这群疯子抓住,只怕很难有什么好下场。

石塔之下围着一群蛮子,他们正朝塔顶的火焰跪拜,而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引导善男信女跪拜的,是两男一女三个人。

祭司?

有盐部落的祭祀传统源远流长,因此乌鸦立刻联想到这个职务。

难道……他们信奉火灵?怎么会有三个祭司?

转念一想,这个部落人数众多,一个祭司恐怕忙不过来,三个祭司还算正常。

阿达只身上前,向其中一位祭司大人说明来意,那名祭司朝这边看了几眼,然后便随阿达一起走来。

“赤焰大人。”

巴布和他的族人连忙向对方行礼问好,尽管他们并不信奉赤焰所侍奉的灵,私下里还经常耻笑山上人跪拜火焰的行为,但既然来了对方的地盘,展现尊重和礼仪是必要的。

名为赤焰的男人微微颔首,同巴布寒暄几句。

他就是祭司吗?真年轻啊!

乌鸦想起了黑熊,黑熊也是一名年轻的祭司,通常而言,年轻的祭司不会太高的威望,但赤焰似乎深受族人的敬重,甚至是畏惧,从阿达和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他仍然竖起耳朵偷听对话,记住了对方的名字和祭司这个词语。

这时,乌鸦感受到赤焰的目光扫过自己,心中一凛,还以为又要被人拿捏了。

赤焰却没有这么做,扭头问阿达:“你验过了?”

阿达点头:“验过了,体格很壮,而且年轻,是上等货!有病没病我就不知道了。”

“绝对没病!跑起来跟驯鹿一样快!这次上山,赶了好几天的路,他们大气也不喘一口,我都比不过他们!”

面瘫也有面瘫的好处,巴布无脑吹嘘,面不改色。

赤焰不置可否,只说:“我可以按上等货的价码同你交换,但规矩你明白,如果他们没有达到我的预期,下次交换,我们会降低价码。”

“成交!”

巴布一口答应,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先把这次的好处拿到手。

赤焰不再多言,嘱咐阿达道:“后面的事交给你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回到石塔下,继续履行祭司的职责。

乌鸦听不懂赤焰说了什么,但他观察到巴布面带喜悦,猜测双方多半已经达成交易。无利不起早,伤疤男留着野人不杀,还不辞辛苦地押送野人上山,显然是为了捞一票。

他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道我值多少张兽皮,多少块圣石?

可惜,货物的交换并非当着他的面进行,他无从得知。

巴布跟随阿达前往领取物资,一群大汉接管了野人的所有权,把乌鸦、豹皮和豹肝分别押送至营地各处,分开看管。

乌鸦始终有些惴惴不安,路过每一个营帐时都感到心惊肉跳,很怕押送自己的壮汉忽然转个弯,把他带到营帐里。

所幸没有发生,壮汉们把他绑在了室外,位于营地的边缘地带,这里也是守夜者的“值班地点”之一,很冷,但他宁愿挨冻。

夜渐渐深了,营地里渐渐安静。

守夜的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到后来,守夜的人也沉默下来。

万籁俱寂,唯有石塔上的那团火焰仍然不知疲惫地用力燃烧,时不时响起木柴断裂的噼啪声。

乌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他是被食物的热气和香气熏醒的。

一碗雪白的浓汤近在咫尺,汤中漂浮着植物根茎,还有块状的羊肉。

乌鸦咽口唾沫,肚子很没志气地咕咕叫唤。

他很饿了,这几天赶路,巴布自然不可能让他吃饱。

“这是祭司大人的恩赐,等上了山,好好干活,不要辜负祭司大人对你的期望。”

阿达露出微笑,把汤碗递到乌鸦嘴边。

乌鸦听不懂对方的鸟语,但送到嘴边的汤没有不喝的道理。

他张开口,狼吞虎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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