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
赵议员与来自明洲的几位食品加工产业老板热情握手,招呼酒菜上桌,主动起身倒酒。
以他的身份,自然让几人受宠若惊。
“曲市虽然有天盘山,地势却并不险峻,往南一片平坦,加之环境适宜,最适合种植蔬菜水果。”
“诸位来我们这里建设工厂,对彼此都好。”
“赵议员。”
一人起身,举起酒杯客客气气道:
“您知道我们这个行业,必须要有大规模集中种植才好方便管理,曲市……目前没有这个环境。”
“怎么没有?”赵议员道:
“不是划分出来几万亩地专门种植经济作物吗?”
“这个……”一人面露迟疑,低声道:
“我们那边有個县专门种植大蒜,常年种植亩数在六十万往上,年均产量超过七十万吨。”
“议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农产品加工没那么简单。”
他觉得,对方可能是一位优秀的政客,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至少对他们这一行并不了解。
“我知道。”赵议员并未动怒,反而面带轻笑:
“但除了规模种植土地外,想要开办工厂,尤其是食品加工行业,还要有地方牵头配合才行,几位如果愿意来曲市建工厂,我们可以免费提供土地,协助你们收购百姓种植的时蔬。”
“而且……”
“未来五年,曲市近郊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会扩大到二十万亩,这是曲市未来的发展规划。”
“百姓不能只种小麦玉米这等不挣钱的粮食,必要的经济作物既能提高收入也能发展食品环境。”
他语气平缓、有条不紊,对于未来更有一种尽在掌控的信心,让人下意识的选择相信。
二十万亩!
足够发展一定的产业了。
场中一静。
几人对视一眼,明显有些心动。
“咳咳……”
其中一人捂嘴轻咳,道:
“赵议员,您还没有竞选成功,现在说的话怕是不能作数。”
“几位放心。”赵议员起身:
“不论是我竞选成功还是李议员竞选成功,都不会破坏今日的承诺,这点可以与写进合同。”
“当然。”
“我需要一个对赌协议,工厂要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五年累计上缴税收也要有最低要求。”
“对赵议员,我们是相信的。”一位老者捋须点头:
“不过李议员……”
“扩大经济作物种植面积,免费提供土地,这些事就算写进合同怕也未必能够管用。”
“不错。”
“我们去过很多地方,也曾花费心血经历扩建工厂,但最后都败在与地方打交道上。”
“……”
“就算有免费的土地提供,前期建设怎么也要几千万打底,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自然要慎重。”
“议员。”
这时,一人推门入内,急匆匆来到赵议员身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嗯?”
赵议员眉头皱起:
“竟然有这种事?”
“诸位。”
他站起身,举杯示意:
“我这边有点突发状况,暂时不能陪着各位,你们吃好喝好,等……晚上我们再聚。”
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
车辆疾驰。
秘书钱硝递过来一个平板,文件已经打开。
“议员。”
他低声道:
“这次爆出来的消息分量更大,已经涉及到区里的几位领导,甚至与富鸿的郑总有关。”
“哼!”
赵议员滑动平板,面色阴沉:
“一群蠢货!”
他并不在意有人以权谋私乃至私收巨款,但做了这种事还留下把柄,就是智商问题了。
“查没查出来这些东西是谁传到网上的?”
“还没有。”
钱硝摇头:
“都是从境外服务器传过来的,那人很小心。”
“他先是上传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吸引公众注意后逐渐加大爆料,现在已经直指富鸿改制的领导层。”
“议员。”
他低声道:
“我已经通知了各大论坛、APP,暂时把消息封锁,但事情已经开始在网上发酵,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互联网……”赵议员双眼眯起:
“真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东西。”
换做百年前,封锁消息对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轻而易举,现在则几乎成了一种妄想。
而民众,
总是愚昧,喜欢盲从。
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告诉郑总。”
想了想,他慢声开口:
“如果事情不能尽快解决,他怕是自身难保,目前事情都出在那叫什么……苏卫军几人身上。”
“是。”
钱硝点头:
“议员放心,事情会在他们身上结束。”
“嗯。”
赵议员缓缓点头:
“富鸿改制关乎**未来的发展,李议员的想法我虽然不赞同,但只要能发展经济总是好的。”
“经济……”
他轻轻摇头:
“经世济民,经世在前、济民在后,有些问题需要在发展中解决,李议员太天真了。”
“去报社!”
“是。”
钱硝垂首。
“对了。”放下手中的平板,赵议员开口问道:
“小瑾最近在忙什么?”
“小姐报了个跆拳道馆,还专门请了位跆拳道高手当老师,说是学成之后给方正好看。”钱硝笑道:
“她怕是要失望了。”
赵议员也无语摇头,两人虽然不是练武之人,却知道方正的武力值夸张到不讲道理。
就算是职业拳手在他面前也不够看。
随即问道:
“方正最近在忙什么?”
“方老板的公司入驻了文昌大厦,目前有两家门面即将开业,其中一家位于商业街。”钱硝道:
“方老板的财政状况,比预料的要好。”
“嗯。”
赵议员点了点头:
“门面开业的时候,记得替我送一份礼物。”
“是。”
钱硝应是,拿笔记下。
*
*
*
鸿运。
要想富、先修路。
对于地方来说如此,对一家公司同样如此。
富鸿集团能够发展成今天这般庞然大物,主营物流的子公司鸿运功不可没,千余司机更算得上是肱骨之臣。
在前些年。
即使富鸿集团已经开始走下坡路,鸿运的司机依旧是让人羡慕的职业,奈何时过境迁。
现在改制在即。
这些人、这些家庭不得不面临生存境遇的大变。
冲突,
一触即发。
“凭什么?”
吼声响起:
“我为鸿运开了近三十年车,得过两次劳动模范,是七组组长,现在就这么打发了?”
“公司卖了钱,为什么没有我们的份!”
“没错!”
“公司能有今天,是我们的功劳,现在卖了钱却没我们的份……,世上没有这个道理!”
“……”
“诸位。”高台上,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双手高举,大声喝道:
“我知道你们为鸿运出的力,但公司发展好的时候也没有亏待你们,现在经营不善,责任在谁?”
“反正跟我们无关!”
“不错!”
“龙钢的几千万遣散费没了,我们这边连遣散费都不给,你们大通集团难不成想吃白食?”
……
“大通没想吃白食。”中年男子喝道:
“是你们鸿运,在外面欠了十几亿的外债,这些钱就算买下伱们公司也是绰绰有余。”
“诸位。”
他把声音放缓,道: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整理公司财务,查清楚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外债。”
“等资产重组,大通绝不会亏待每一位员工。”
“而且我可以在这里许诺,只要符合条件,大通接手鸿运后,你们依旧可以留在公司,福利待遇照旧。”
“说得好听,你们就是想把我们赶出去。”有人大吼:
“这里不是私人公司,鸿运是我们一砖一瓦打下来的,没有人可以从我们手中夺走。”
“冲啊!”
“把他们赶出去!”
“上!”
众人的情绪本就处于某种绷紧的状态,被人一激立马爆发,一群人咆哮着冲向高台。
安保人员几乎没能起到丝毫作用,被人群瞬间冲垮,大通的祝总也被众人给团团围住。
“打!”
“给我狠狠的打!”
“谁也不能把我们赶出鸿运。”
“对!”
众人大吼,有人已经冲到近前拳打脚踢。
苏卫军站在人群中,对于场中的情况并未制止,他知道这些人现在急需发泄,发泄心中的恐惧。
他们在害怕,
害怕失去工作后日子应该怎么过。
有些人从一出手就在鸿运,有些人半辈子都在鸿运,若是离开了鸿运,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生存。
打吧!
打吧!
把所有想要霸占鸿运的人全都赶走,然后以选举的形式由我接手,这才是最优的选择。
至于外债……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一清二楚,有些根本就不用还!
“啊!”
“别打了!”
“别打了,再打就闹出人命了!”
人群中有人大吼,那位祝总不知何时已经倒地,无数拳脚落下,一时间只能惨叫哀嚎。
不对!
苏卫军眼神微闪。
姓祝的怎么说也是大通老总,鸿运改制的关键人物,今天身边的安保怎么会这么少?
治安署……
“潘子!”
他面色一变,猛然大吼:
“让他们停手!”
人群中的潘子闻声回头,费力的侧耳倾听才勉强听清苏卫军的咆哮,急忙踏步朝内挤去。
“住手!”
“先住手!”
他咆哮着分开人群,待到众人散去,眼前的一幕让他眼眶急跳,乃至下意识后退一步。
死了?
就在刚才那短短片刻,姓祝的竟是被众人活活打死当场!
“谁做的?”
苏卫军嘶吼,表情狰狞可怖,再不复往日的文质彬彬:
“他妈的到底是谁做的?”
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吭声。
*
*
*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
空旷的仓库里,苏卫军面色阴沉,接连拨打了数个电话,无一例外,没有人选择接听。
直至……
“喂!”
电话接通,苏卫军闷声开口:
“老黄,今天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有人说了算。”老黄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聚众闹事、殴打他人致死,这两样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了结的,而且死的人分量很重。”
“有人故意陷害!”
苏卫军低头怒吼:
“我好好想了想,今天的事处处透着古怪,我早就警告过他们动手的时候要有分寸。”
“但他还是死了。”
“姓祝的根本就不是我让人杀的!”
“这话你跟我说没有用。”老黄叹道:
“祝总可是大通的董事长,他愿意接手鸿运花了李议员不知多少心思,著名企业家被人围殴致死,这种事你可知道在夏国多少年没有发生过了?”
“没人敢护着你们。”
“……”苏卫军面色绷紧,良久方道:
“现在怎么办?”
“逃吧。”老黄开口:
“趁这件事还没有彻底爆开,治安署的人没找上你之前,赶紧逃吧,离曲市越远越好。”
“鸿运有出关的路子,我知道你有办法离开,趁现在赶紧走,也许能保住你一条小命。”
“挂了。”
“别!”
“滴滴……滴滴……”
苏卫军面色阴沉看着手中的手机,面颊肌肉抖动,眼神疯狂闪烁。
“军哥。”
潘子走到近前,低声道:
“治安署的人已经进了厂子,他们明显有备而来,没做调查指名道姓要找我们几个。”
“林青……”
“已经被抓了!”
“呵……”苏卫军轻呵:
“真是巧了,你、林青、我的家前不久才被人搜刮,现在就有人找上门致我们于死地。”
“这是要灭口啊!”
“八九不离十。”潘子咬牙:
“咱们手里的东西威胁到他们的存在,这群人查不到是谁做的,干脆拿我们来开刀。”
“军哥,现在怎么办?”
苏卫军没有吭声,抬起头看向仓库上方的铁皮顶,脑海中念头急转。
前几天。
三人家里接连失窃,丢的是什么他们一清二楚。
如果爆出来的话,不知有多少人会遭殃,那群人为了找到替罪羊,杀死祝总嫁祸给他们再正常不过。
只要他们几个一死,有些东西就死无对证。
如此一来,
一切就都能说的通了。
“呵……”
苏卫军苦笑:
“看来,我们只能逃了。”
“逃?”
潘子面色大变:
“军哥,真的要走?”
鸿运的老员工担心离开公司后怎么生存,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来自鸿运,包括妻女、房产、金钱,乃至于关系、朋友。
离开,
意味着失去一切,且再没有从头开始的机会。
“不走怎么办?”
苏卫军转头,双眼赤红怒瞪潘子:
“不走,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
他钢牙紧咬,面泛狰狞:
“在走之前,我们也该给他们留下一份大礼才是,我苏卫军……也他妈不是好惹的!”
*
*
*
“彭!”
闷响声中,无数彩带从天而降。
经由简单的仪式,商业街上的方瓷一店正式开业。
稀稀落落的开业花篮摆在门口,说明店家并无多少关系,或者并未通知太多的人庆贺。
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长街,两位身姿婀娜的销售站在门口,放过礼炮后就转身进了店。
总体而言,
开业情况较为冷清,店员也不够热情。
“方瓷?”
两人在店铺门前站定,其中一位六七十的老者抬头审视了下充满现代艺术感的招牌,道:
“进去看看?”
“段老既然有兴趣,当然要看看。”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伸手示意:
“不过方瓷这个名字我没听过,估计是一家小作坊,里面的瓷器大概率也是掏来的。”
并不是所有的瓷商都有自己的瓷器。
恰恰相反。
很多都是代加工,或者从别的地方买来一批瓷器,经由一定的装饰后当做高档品卖。
真正的名瓷,对于业内人来说大都耳熟能详。
类似捞一笔的店很常见,他也不怎么看好。
进了门,当即有销售人员迎了过来,店员显然做过相关培训,态度不卑不亢、礼貌周到。
“有意思的装修。”
中年男子双眼微眯:
“奢侈品店大都是暖色调,营造一种温馨的气氛,按我的经验,那种情况更容易感性消费。”
“这里……”
“太大气了!”
老者缓缓点头。
奢侈品有时候并不全卖给富人,实则大部分都是中产消费,太过高端容易赶走这部分消费人群。
而眼前……
富丽堂皇的装修,如同来到最顶尖的博物馆。
这种装修风格适合让人欣赏展品,却并不适合推销产品,而且给人的感觉太过疏远。
“咦?”
老者视线移动,落在展柜里一件瓷器上,表情微微一变:
“这瓷器……”
“老先生。”文蕾作为方瓷经理,首家店面开张自然在场,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旁,见状解释道:
“这是我们的雷走红瓷,”
“古时瓷经有记载,上好名瓷经由雷霆之火煅烧,能发生不为人知的变化,称之为雷瓷。”
“我们方瓷老板经由多方考证,终于复原了古时这种传说中的瓷器,称之为雷走红瓷。”
“两位请看。”
“瓷器表面的纹路,就是雷霆劈过留下的痕迹,也就是说我们这里的瓷器每一个都独一无二。”
“嗯。”老者点头,示意文蕾取出一件放在手里细细把玩。
“不错!”
“确实是好瓷器。”
中年男子眼神微动。
他很清楚老者的谨慎性格,如果不是真正的珍品,根本不会从对方口中说出一个‘好’字。
“不过……”
老者放下瓷器,来到一旁的玉器装饰品前,眼眶微微颤抖:
“相较于瓷器,你们这里的玉器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老先生好眼力。”文蕾面露惊讶:
“确实。”
“为了庆祝我们方瓷开的第一家店面,老板专门从家里拉来了六件珍藏玉器,都在这里。”
“说实话,我不懂玉器,但我们老板说这里的每一件玉器,都比这家店面还要值钱。”
“忘了说……”
“这家店面是我们方瓷买下来的,不是租的。”
“确实了得。”老者伸手轻抚罩在玉器上的玻璃,问道:
“我能不能上手?”
“这……”文蕾面露迟疑,想了想方道:
“老先生小心。”
随即招了招手,让店员打开玻璃,并全程录像。
“龙首骊纹带钩,极品白玉。”
老者轻抚玉器,面露惬意、享受:
“好东西,在私人藏品中,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这种品质的白玉了,真是好宝贝。”
中年男子面露讶异。
老者的朋友非富即贵,其中有不少收藏品行业里的大咖,他们没有的东西可想而知何等珍贵。
“段老。”
他低声开口:
“能不能给估个价?”
“估价?”老者扫了眼场中几件玉器,无奈摇头:
“能拿出这些东西的人,定然不会缺钱,对他来说钱怕是不过一个数字,没有意义。”
“嗯……”
想了想,他还是道:
“单单这件,几千万总要有的。”
几千万?
中年男子并未惊讶,反倒是文蕾心头一抽,只是一件就几千万,这里可是有六件玉器。
方正……
到底什么身份?
殊不知,这几件玉器都是方正从异世界拿来的珍品,已经是他压箱底的货,若非为了给方瓷第一家店面撑台面,根本就不会拿出来。
“好宝贝。”
摇了摇头,老者收回视线,看向场中的瓷器。
店里摆放的瓷器并不多,也就二十多件,散落在各个位置,大小、品质也都有差别。
“瓷器怎么卖?”
“十几万到一百万不等。”文蕾急忙回道。
“给我拿一件吧。”老者随手一指:
“那件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