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从小寄人篱下,寄人篱下的生活,全都是辛酸和苦楚,他的舅舅对他好,但是他舅舅家的人就不一定了,可他还是考中了状元,接受了完整的教育。
所以申时行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是充满善意的,这种善意,让他对付这些个组建了还乡匪团的乡贤缙绅,有点束手束脚。
但侯于赵不一样,侯于赵考中进士就开始和人逆行,到了辽东更是直面贼酋。
破坏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田亩,把辛苦了一年的粮食全部抢走,侯于赵对这些强盗的态度,就只有一个,把贼酋种到土里堆肥。
侯于赵前往浙江还田,他就会把这些破坏农业生产的人,从大明人的身份中剥离出来,将其当做贼酋看待,这样身份一变,要处置起来,就非常简单了。
一个大明,皆为王臣。不服王化、不遵王命,那就不是王臣,那就是敌人,这种略显古怪的思维逻辑,是侯于赵长期在边方主持还田后,养成的思维定式,虽然怪异,但非常合理,而且非常有利于还田。
申时行在浙江主持还田,总是想着这是自己人,要有律法,要有妥协,要明白他们的诉求,但组建还乡匪团的乡贤缙绅,已经是敌人了。
内部矛盾转化为敌我矛盾的时候,就非常简单清晰明了。
朱翊钧和沈一贯沟通了下甘肃育种之事,甘肃育种的情况好过朱翊钧的预期,现在已经形成了大明农学院开发新的农作物,而甘肃种田负责将种苗扩大,最终顺着驰道,向腹地扩散的路径,这个路径非常重要。
而陇开驰道的修建,无疑会加速这种扩散的速度。
陇开驰道已经修了整整四年,部分路段已经开通,但问题也是非常明显的,那就是车头不足,小型化、高马力、高效率的蒸汽机还是太少了,不仅仅是生产的不够用,而且分配上也不够用,若不是上海县铁马厂顺利投产,朝廷减少了铁马分配对江南地区的倾斜,内地对铁马的缺口更大。
“宁远侯已经抵达了嘉峪关,沈侍郎觉得宁远侯能够复刻辽东开拓之事吗?”朱翊钧说起了李成梁赴任关西七卫。
“宁远…侯当然可以,虽然西域略显贫瘠,但开拓的驰道修到了哈密卫,有驰道开拓就不是问题。”沈一贯回答的时候有点磕磕绊绊,不是沈一贯对李成梁没信心,而是身份问题。
李成梁是宁远伯,不是宁远侯,李成梁因为当街杀人被削了一级爵位,但陛下似乎忘记了。
朱翊钧真的忘记了吗?当然不是,因为复爵的圣旨已经写好了。
李如松从倭国归来,就会诏告天下,李成梁连自家的客兵一个都不少,都带往了西域,李成梁从来没有失去过圣眷,也没失去过爵位,连印绶监都没有刻新章。
沈一贯非常看好李成梁,但他不想跟李成梁搭档,这个人出了名的怪脾气,和谁都尿不到一个壶里,这么多年,也就侯于赵这个怪脾气能和李成梁好好相处,到了西域,李成梁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遭殃的是西域诸番。
“王侍郎还想回山东吗?”朱翊钧笑着询问王一鹗的想法。
王一鹗十分确定的说道:“回禀陛下,若是能回去自然是极好的,这眼看着该种海带了,海带的鲜美是鲜盐,上海那边正在培育菌群,发酵鲜盐,臣这事儿还没办完,总怕功亏一篑。”
王一鹗的身体入了京师,但他的魂儿还在山东的海田盐场。
“那王侍郎也回不去,廷议已经做了决定。”朱翊钧笑意盎然的说道:“山东朕会留心的。”
“臣遵旨。”王一鹗再俯首领命,反抗不了,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在京师,也能为山东百姓的利益奔波,比如再修几条驰道,增加几个海防巡检,对胶州湾进行再开发,最好能打造一个北方最强港口出来,这么大的北方就这么一个不冻港,只要好好经营,山东穷不了。
三位新入朝的大臣离开了文华殿后,朱翊钧才细细读起了东征记,越看越不对劲儿。
“咦,先生居然埋伏了朕这么久!”朱翊钧看完之后,笑着摇了摇头。
东征九胜,每一篇的开头,都是皇帝的圣旨,有些时候把一些事前后顺序调换一下,就截然不同,朱翊钧已经见识过很多次。
这一次礼部把皇帝圣旨放在前面,长篇大论,搞得好像他朱翊钧开了顺风耳和千里眼一样,总是能对战场做出关键性的指示,意义重大。
关键是这里面很多圣旨,都是马后炮,就是仗打完了,皇帝肯定前线战果的圣旨。
这里面多数的圣旨,都是内阁草拟的。
大明皇帝亲自写的圣旨多数都是俗文,文绉绉的大部分都是内阁草拟,司礼监修改誊抄,最后皇帝落印。
圣旨这种公文,哪有皇帝亲自写的。
所以,从大明军入朝之前,张居正已经开始准备了。
“高拱、杨博、王崇古等人,输得不冤,草蛇灰线,朕都没想到先生这个谋划。”朱翊钧没有做出要修改的批示,恩情叙事他不赞同,但他也不会反对,要不然戚继光这些将领不好自处。
大明之前之所以没有赢学,是因为功高震主的魔咒始终困扰着这片土地,要构建基于事实的赢学,那么就要再把皇帝捧高高,否则天下人只知戚帅不知皇帝,那是要出大事的。
既然要宣传东征九胜和远征健儿,那得让皇帝也捞到名声,而戚帅等将帅,在皇帝英明的领导下,完成了东征。
朱翊钧不提倡,是自己不会推动这种恩情叙事,但局势需要,他会配合。
“陛下,醒神豆浆。”冯保端来了一杯茶笑着说道:“黔国公送来的,说是咖啡磨出来的,加了奶,也加了糖,极为美味。”
咖啡豆是豆,黄豆也是豆,豆浆是黄豆磨出来的,醒神豆浆就是咖啡磨出来的豆浆。
“还行。”朱翊钧其实比较喜欢明前龙井,但为了支持云南农业发展,他将云南十三亩地,划为了贡田,田里长的咖啡都是贡品,如此一来,皇帝都喜欢喝,那总有人愿意尝尝味儿。
皇帝爱喝、贡品、母树等等一系列的故事,一下子就讲起来了。
云南已经把故事讲的非常完美了,这个故事已经传开了。
说是陛下最心爱的王皇后生病,百医无效,药石难治,云南学子龙起雷入京赶考,将携带的咖啡送到了解刳院,没想到,皇后饮后,凤体渐安,皇帝大喜过望,遂划了一片地为贡田。
故事讲得好,产业发展自然飞快,茶是世界性商品,咖啡仔细培育、扩产,也会变成世界性商品,每多一种世界性商品,就能多弄点白银,填丁亥学制这个无底洞。
很多东西的畅销,不是它这个东西有多好,有多少技术,而是故事讲得好,只要把故事讲的极为玄妙,相信的人越多,卖的就越好,当然,一旦故事的核心开始崩塌时,这个故事不再有人相信,也会泥沙俱下。
“陛下,其实烟草也可以成为世界性的商品,它很有潜力。”冯保提醒陛下,大明朝廷专营的烟草生意,厚利,而且产量很大,生产简单,推而广之,把故事讲好,未尝不可以成为世界性商品。
“这个吕宋总督府和旧港总督府,已经在推动了。”朱翊钧没有否定,烟草的危害还是很大的,但现在这年景,很多人根本活不到危害发作的时候。
新世界富饶银矿的矿工,寿命的中位数是十六岁,而大明南洋种植园的倭奴寿命中位数是二十九岁。
“绥远布政使忠顺夫人上了道谢恩的奏疏。”冯保将一本奏疏摊开在了陛下面前,这本奏疏是三娘子自己写的,她的文言文水平甚至不如蒙童,通篇大白话。
大明最近几年,没有继续对绥远进行政策倾斜,这份谢恩的奏疏,有些莫名其妙,就是三娘子配合朝廷,在绥远推行恩情叙事,也要以事实为依据,而不是虚妄虚构,那不是胜,那是饰胜。
“啧啧。”朱翊钧看完了奏疏,才知道三娘子为何突然谢恩了,这真的是恩情,不折不扣,基于事实。
山东盐场制作了一大批盐砖,这些盐砖多数都是盐场无法售卖的边角料,这些盐砖就是三娘子谢恩的内容。
在大明没有收复绥远的时候,绥远长期缺盐,人都没有盐吃,那草原人喂养的牲畜,就更没有盐吃了,人不吃盐会浑身没劲,会头昏眼花,动物不吃盐甚至连吃草都费劲儿,就会死。
在山东盐砖成批量送往绥远之前,草原人会把尿液收集起来,倒在食槽上,绥远牲畜的盐分来源,就是舔这些食槽,放牧时,一些个牛羊走丢了也不用怕,因为它们只要不被捕猎者杀死,会自己回来,因为野外是没有盐分可以获取的。
就这,也就家养的动物能舔食槽,野外的动物想舔一口,门儿都没有。
一些野狼会趁着主人家不在,舔这些食槽。
而现在草原上的牲畜,终于舔上盐砖了。
食盐的匮乏,造成了绥远草场恶化,没有充足的盐分,动物会死,所以放牧人只能让牲畜繁衍,更多的牲畜,还没到出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这造成了水草资源的极大浪费,最终无限的恶性循环,让草场荒漠化,日子更加辛苦。
而山东盐砖从宣府运送到归化城,而后从归化城散向畜牧场,解决了这个恶性的循环。
从三娘子的奏疏来看,人真的是一种很奢侈的动物,人的任何分泌物都含有盐分,唾液、汗液、排泄物等等,而且人类还拥有十分发达的汗腺系统,用盐去换取散热,解决持续运动体温升高的问题,这也是人类最原始的捕猎方式,追逐。
但动物大多数没有汗腺,不会把宝贵的盐分,排出体外。
三娘子在奏疏里说,小时候,她在瓦剌和林生活,那时候那边的孩子放牧,撒尿的时候,牛羊会把那一片区域,连土都吃下。
绥远是非常适合恩情叙事的,连草原的牲畜都要感恩,没有陛下的王化,牲畜还在舔食槽、吃土补充盐分。
朱翊钧朱批了三娘子的奏疏,写了数百字,回答了一些三娘子十分关切的问题,三娘子奏疏不仅仅是皇帝的恩情还不完,还询问羽绒的生产制造。
经济羁縻的绳索,越是千丝万缕的勾连在一起,大明和草原才能彻底和解,密不可分。
大明仍然不能解决批量生产的问题,羽毛和绒毛的分离实在是困难,产绒量实在是有些低迷,而且杂质很多,羽毛和绒毛混合,简单缝制的衣被,味道非常难闻,而且出羽毛的问题非常严重。
永定毛呢厂的织娘们集思广益,发明了几种,纵横交错的绗缝技法和螺旋技法,解决了部分问题,但羽、绒分离还是一个难关。
这个问题正在得到解决,格物院博士为了这件事头疼了好久,黄子复有一次到农学院见到了大司农徐贞明,徐贞明提出了一个解决思路,那就是农户家里的谷风车。
谷风车在旋转的时候,产生很高的风压,打开风门就可以把杂草、秕谷等物吹出去,粮食从出口滑出。
黄子复看到了希望,第一架铁木提绒车已经有了原型,格物院博士们还在加班加点的进行机械设计,对进毛门、风鼓、毛刷和板门加以改进,力争在年底之前,让第一台可用的提绒车量产。
如果能将羽、绒分离,就能摆脱手工生产的效率过低,由全手工到半机械,再到全机械,一旦提绒车大规模量产,羽绒产业就会欣欣向荣。
而第一批五百只的渡渡鸟种鸟,已经准备送往绥远,渡渡鸟不会飞,它有点胖,翅膀退化,人不养它,它自己就要灭绝了。
渡渡鸟是先天家禽圣体。
经过培育、食物充足、环境适宜的情况下,渡渡鸟一年可以产蛋80枚,有高繁殖能力,生长速度快、饲料转化比例高、能消化多种食物不挑食、温顺容易管理等等优点,羽、绒产量和大鹅不相上下。
“这极乐教徒总是能整出一点让人出人意料的东西,来恶心人。”朱翊钧看完了一篇来自长崎的奏疏,一脸的嫌弃。
极乐教构建出一个十分可怕的故事,叫做《慕光夫人》,歌颂的是爱情,是完全虚构。
大明驻大阪湾守备千户所的一名军兵,叫郑宏,人高马大,英俊潇洒,长期驻扎在京都,和京都著名艺妓慕光夫人,相识相恋。
这个叫郑宏的军兵,对这场婚姻并不认真,只是为了玩乐。
而慕光夫人却深深的爱上了郑宏,两个人在京都的小屋里,度过了短暂而甜蜜的时光。
三年后,郑宏任期满,离开了京都回到了浙江,再也没有联系过慕光夫人。
而慕光夫人依旧忠贞的苦苦等待着郑宏的到来,并且将他们的孩子抚养起来。
慕光夫人坚持等待着,她期盼着郑宏会回到京都来再续前缘,拒绝了许多的人的追求。
慕光夫人最终没有等到郑宏,而是等到了一封信,由大阪湾守备千户所转交给她,内容是郑宏已经结婚,并且要带走孩子。
慕光夫人在极度震惊和绝望之中,将孩子交给了大阪湾守备千户,并且用郑宏留下给她自保的火铳。自杀在了他们的小屋之中,留下了遗书:
飞蛾善拂灯,一名火花,一名慕光,死亡比无耻更高。
这个故事流传甚广,搞得大阪湾守备千户所进行了自查,这是严重违背军例的,当然要自查,自查发现,千户所发现没有一个叫郑宏的人。
很快,自查就扩展到了整个长崎总督府,长崎总督府牙兵里,没有一个叫郑宏的军兵,连相似发音的都没有。
大明军兵多穷苦出身,名字起的都是那种赵老七、陈大壮、刘鼻、张眉、狗剩这类的名字,入伍之后改的名字,都是三个字为主,毕竟要尽量避免重名。
最终,长崎总督府找到了这个郑宏,此人乃是浙江海商,当宁波府衙找到郑宏核实情况的时候,郑宏一脸迷茫,他根本不知道慕光夫人,想了很久之后,才记起来,曾经到倭国做生意的时候,和这个慕光夫人有过一面之缘,甚至没有露水情缘。
这个故事之所以影响如此广泛,甚至惊动了长崎总督府,并且送到了皇帝的面前,完全是因为它完全不符合大明人做事的风格,都有孩子了,哪怕带回去做个妾室,也不可能这么不负责任,一走了之。
最重要的是,大明军正在向倭国的矿区驻军,不仅仅是石见银山,如果大明军在倭国驻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不负责任到了这种地步,大明军还如何履行职能,保护陛下的矿区呢?
所以要进行全面的核实,最终证伪。
“陛下,这个故事,完美符合万宗伯的蛮夷常胜说。”冯保看了半天,由衷的说道。
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额,这慕光夫人人都死了,极乐教徒怎么赢?它就是歌颂爱情,这慕光夫人,也没有得到爱情,连命都丢了。”
冯保点在了故事的结尾,说道:“陛下,极乐教徒的彼岸,就在大明,而非神国,慕光夫人虽然死了,但是她的孩子成为了大明人,此一胜!”
朱翊钧完全无法理解摇头说道:“胜个屁!没娘的孩儿,谁来管?那不是人人欺负吗?生不如死,赢在哪儿?”
冯保赶忙说道:“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这个第一胜,就赢在慕光夫人的孩子,替她抵达了彼岸,也算是到达了。”
陛下这种大丈夫,确实很难理解这种堪称怪诞的教徒逻辑。
王谦问张居正,人最怕的是什么,张居正立刻马上回答说:壮志难酬,这是张居正的真实想法,而陛下就是这样的大丈夫,冯保从不怀疑,陛下为了万历维新的成功,连命都舍得。
合一众在西山宜城侯府袭杀张居正,皇帝披坚执锐,手刃凶徒七人,因为那时候,万历维新的核心还是张居正,那时候张居正死了,羽翼尚未丰满的陛下,根本撑不起来万历维新。
大明修的是基于现实的大乘赢学,蛮夷修的是基于虚妄叙事的小乘赢学,大明皇帝能理解才奇怪。
“荒诞。”朱翊钧嘴角抽动了下,连连摇头,逻辑上说得通,但他根本理解不了,孩子连娘都没了,还是个串儿,就是真的进了大明,也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冯保继续说道:“陛下,慕光夫人是一个卑贱的倭人,但她的孩子,是个高贵的大明人,这就是身份上的飞跃,这个故事里,慕光夫人拒绝了那么多的追求者,不乏倭国公卿和大名,慕光夫人能拒绝,就因为她有一个守备千户所的孩子。”
“慕光夫人实现了身份的飞跃,她甚至可以无视公卿和大名,为郑宏坚守终身。”
“这给极乐教徒提供了一种身份飞跃的道路,为极乐教徒的第二胜,能给教徒切实可行通往彼岸的路径,这种教派的蛊惑性,可窥一斑。”
佛、回回、天主、新教都提供不了活着的时候,通往彼岸的路,但极乐教找到了!
朱翊钧又看了一遍故事的全文,发现冯保说这个第二胜,是真的,比如在平壤,一些获得大明身份的顽童,让没有获得大明身份的孩子下跪。
“这么一个故事,还能两胜?”朱翊钧叹为观止,对蛮夷常胜说有了新的理解,这玩意儿,确实难缠,这都能赢。
冯保也是十分感慨的说道:“陛下,这其中还有第三胜,正是这最后一句,飞蛾善拂灯,慕光夫人的自杀,就是整个故事最大的升华,她殉道了。”
朱翊钧大感惊奇的问道:“什么道?被人当傻子一样的玩弄,替别人养了孩子,然后最后落得个自杀的下场,连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活下去,这是什么道?畜生道吗?”
“爱情。”冯保十分确信的说道:“极乐教是十分诡异的,教徒要对父母、亲朋、好友一切一切的关系进行完全的割舍,可人活着,总不能什么感情都不存在吧,所以就会将爱情崇高。”
“这就是第三胜,爱情变成可以舍弃其余一切情感的至高存在,并将其合理化后,为爱情一道殉道,以生命为代价的献祭,去追求爱情,才显得如此的悲壮,才值得如此的歌颂。”
朱翊钧回忆起了两篇文章,汉代的《孔雀东南飞》和东晋的《梁祝》,这两个故事也是关于爱情,也都是殉情,可这两篇的故事是极为合理的。
孔雀东南飞里的焦仲卿、刘兰芝被迫分离,约定黄泉相见,双双自杀,彼此并未辜负;
梁山伯与祝英台,梁山伯求娶不得忧郁病逝,祝英台投入墓室,化为了彩蝶。
歌颂爱情当然没问题,你爱我、我爱你,这才是爱情。因为种种阻力,不能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这是殉情。
慕光夫人这个故事里,朱翊钧完全没看到这个郑宏有爱这个名词,他只看到了动词。
“难以理解。”朱翊钧思考片刻,最终选择了妥协,理解不了就不理解了。
冯保啧啧称奇的说道:“这三胜,才是极乐教徒对这个故事如此传唱的缘故,而且陛下,这个故事可能会换着花样的传唱下去。”
冯保之所以可以理解,是因为他没有世俗的欲望,他可以以旁观者的心态去看这个问题,再结合所学,立刻察觉到了这个故事如此广为流传的原因。
而且只要大明还在不断的开拓,类似的丑陋故事,会换着花样,时不时冒出来,恶心下大明。
“下章长崎总督府,严格设限,禁止一切极乐教徒流出倭国,这玩意儿,太邪性了,比织田信长收到的朝鲜战报还邪门。”朱翊钧选择了严厉打击。
长崎总督府有一个问题本,每一个倭人都会被询问问题,就是条件概率的应用,二十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问题,就能把极乐教徒筛选出来。
防止极乐教外溢,就是长崎总督府的职责之一。
大明在积极筹备大明军凯旋礼仪,朱翊钧要在三月初三,前往天津州塘沽港,亲自迎接大军凯旋,天子亲自迎接,是符合大明传统礼法的,而且是礼部尚书牵头请皇帝前往。
五礼军礼之中的降阶郊劳。
天子命将领率兵出征,要推下车轮是出征礼,而大将凯旋,皇帝亲率百官出城至郊外迎接,以示慰劳,叫做降阶郊劳,要筑郊劳台,以示恩荣。
皇帝亲自率领百官出迎是很重要的战争,一般情况是君使卿劳之,就是皇帝派个官员前往迎接。
如果打了败仗回来,叫做师不功、军有忧,皇帝也要着丧服丧冠,悼念死去军兵慰问伤员(吊死问伤)。
入朝抗倭、东征九胜,毫无疑问是大明国朝的大事,符合请皇帝亲自出迎的规格。
这件事重要性,甚至压住了二月要进行的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