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江城中居民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展现着沉淀了千年的繁华，每条街道的两旁满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显得热闹非凡。

人们嬉笑着，在冗杂的巷里穿梭，市井的点滴体现着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

可古妄年却清楚，风平浪静下正有汹涌的暗流冲刷，在这个诡化的世界里，往往看似安稳的宝地，实际则是某些异仙部署千年的棋局。

“亡灵神也不好当啊……”古妄年捂着脑袋，只感到头一阵阵的疼。

他就算将整个城市的居民都转化成信徒又如何，谁也不知道这座城池里是否有某个诡异仙神埋下的暗招。

万一他前脚刚把百姓们转化，后脚全城就被人血祭了呢。

古妄年唉声叹气着，他现在只能广撒网，寻找那些信仰浅薄的人，靠挖墙脚来扩大信徒数量。

正走在大街上想着，前方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传入他的耳中，古妄年抬头望去，只看得周围左三圈右三圈围满了人。

这时候身为血脉纯正的华夏人，DNA可谓动起来了。

古妄年三步并两步挤进人群中，凭借顾田孩童的身躯钻到了最前方。

眼前的场景瞬时开阔了不少，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是一家店面不大的老字号包子铺。

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身旁散落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不过部分外皮沾上了黑灰，与洁白形成鲜明对比。

开始古妄年还以为他死了，不过当他发现乞丐搭在包子上的手微微颤动时，才明白过来。

好小子，演开了是吧。

“喂，醒醒啊，别吓我！”包子铺老板娘见乞丐半天没动静，惊慌失措地伸出手试探鼻息，“真没气了！”

她吓得连忙伸回手，指着躺在地上的乞丐对周围人解释道：“我刚刚真就轻轻打了他一下呀，你们相信我，人真不是我杀的！”

“谁信啊。”

“就是，刚刚还拿着擀面杖打他，谁知道你用了多大力。”

“听说这乞丐经常来偷包子，影响了她家的生意，一来二去赶不走，估计是想一劳永逸。”

围观众人也有消息灵通的，他们议论纷纷，让古妄年慢慢梳理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家包子铺平常生意很火爆，因为是老字号，所以回头客也很多，大家对包子的味道都赞不绝口，久而久之就积累了一群人在这里排队聊天吃包子。

而包子铺的红火同样带起了附近其他店铺的客源量，不到三五个月，方圆一里便形成了一片闹市。

下到平民百姓，上至富家子弟，都会在此处驻步，买点小吃或有趣的小玩意。

不过这也为乞丐这种最底层的群体提供了一个乞讨的场地。

大量的“丐帮弟子”徘徊在闹市中，嗅着浓郁的饭香，简直难以自拔，于是乞丐偷食物的事情也就常有发生了。

开始有些地摊店铺并不在意，甚至还会做慈善，施舍乞丐们一些剩菜剩饭，但长久下来，那些乞丐胆子越来越大，甚至呼朋引伴蹲在店门口等待“投喂”，这一举动使食客们不乐意了，他们纷纷离开了店铺，另寻他家，导致业绩一落千丈。

恼怒的店家便把乞丐们痛扁一顿，将他们彻底赶走，从此不再提供任何食物。

这帮乞丐再次过回了需要偷窃才能维持生活的日子。

再看目前情况，古妄年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乞丐偷东西被人抓住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小乞丐很聪……不，应该说是很狡猾。

竟然用假死来骗过围观群众，不得不说，机灵而且有能力，毕竟装死也是个技术活啊。

突然有点想把他收为信徒了……

古妄年摸着下巴，他决定再观察一阵，如果乞丐真能成功逃离，那亡灵神不会介意再多个信徒的。

就在老板娘还在费力与众人解释的时候，小乞丐身体突然抽搐一下，这一幕让周围眼尖的围观者看得一清二楚。

“他还活着！”

这句话激起了所有人的兴致，他们目光一转，齐刷刷聚焦在小乞丐的身上。

老板娘更是如同找到了救星，她连忙跪在乞丐身边，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却不知放哪才好，生怕自己一碰他，又真把他弄死了。

“掐人中啊！还愣着干嘛！”人群里传来一道声音，随后附和声不断。

老板娘这才放下手，对着小乞丐的人中夸夸三下。

小乞丐“噌”地坐了起来。

“哈呼……哈呼……”他大口喘着气，似乎是真得刚被救醒一样。

人群里惊叫声此起彼伏，反观老板娘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此刻她也不嫌脏了，双手搀扶着乞丐站起身，又心疼地从蒸笼里取出五个包子，装好揣进他的怀里。

“没事就好啊，没事就好，这几个包子算是我给你的道歉了，你赶紧走吧。”

小乞丐接过纸包，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弯腰将地上脏乎乎的包子捡起来，接着转身往小黑巷里走去。

脚下跌跌撞撞的，称得上步履蹒跚，总让人担心他会平地摔。

这场闹剧直到乞丐走进巷中不见踪迹才算结束，百姓们咂咂嘴，陆陆续续散开，看他们着急的模样，似乎是想将这件事讲述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听，让其成为饭后谈资。

古妄年也跟着人群一同离去，不过他的精神力却始终跟着乞丐，对他来说，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

黑巷深处，两旁都是高墙石壁，头顶砖瓦屋檐合拢于一处，把日月与灯火拒之门外。

乞丐的步伐从迈入黑巷之后便回归了正常，他望着怀中的包子，嘿嘿直笑，像个小傻子。

“终于有吃的了，墨叔他们饿了那么久，见到这些包子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他一蹦一跳，七拐八拐，终于在两块大石板旁站住脚。

“墨叔，我带食物回来了。”他迈步往里走，鼻子耸动间，忽然闻到了一股肉香。

“哟，墨叔你们也找到了食物了，可真是……那叫双什么门来着。”

男孩怀揣包子走进来，看着七八个乞丐正倚在墙上，手中都端着破碗，里面盛满足量的肉汤。

这是一个封闭的巷尾，因为四周都有高墙，所以不用太在意冷风，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几个人再一同合力将石板挡在巷道中央，整夜睡得都会格外安稳。

而此刻，那股奢靡的肉香正弥漫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中，小乞丐顺着香气望过去，在墨叔面前发现了一口破锅，里面炖着满满的粉嫩肉块。

这个被小孩称作墨叔的老乞丐正流着口水，拿着木棍在锅中搅来搅去，听到男孩的声音，才抬起头，露出眼底猩红的血丝。

“安子回来了……快，我给你弄碗肉汤喝。”他沙哑的嗓音很难听，但话里话外全是关心。

安子笑了，他掏出一个包子递到老乞丐面前：“不着急墨叔，我先把包子分了，然后再吃。”

墨叔伸出脏手接过，也咧嘴笑起来，一口咬掉大半个。

安子顺势将包子分给乞丐们。

“二狗哥一个，三叔一个，铁柱一个，旺哥一个，良爷爷一个，六姐一个，小锦妹妹……诶，小锦妹妹去哪了？”

他分发包子的手举在空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众人身躯一颤，他们急忙低下头，一个劲地啃着包子。

就在这沉默的时刻，墨叔那破锣嗓回答了安子的话，他一指锅中沸腾的肉块，又指了指其他人碗里的汤，笑着对他说：

“这不在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