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七夜身体不便,并没有跟出去。
很快出去察看的齐五书,走回来,他的脸色很不好。
何六漪这孩子乖乖跟在齐五书身后,不再胡乱大喊,也不说话凑热闹。
阿姐和大黄的身影紧接他们后面出现。
许七夜看见他们,很是欣喜。
阿姐一看,许七夜全身上下,被白布包裹,整个人像木乃伊一样,都看不到脸,他这样让秦玉很伤心。
“怎么会伤成这样?”阿姐开口询问,已经有泪水在她眼里打转。
大黄围着许七夜闻了闻,似乎想弄清楚眼前这个怪物是不是它的伙伴。
“阿姐,这事说来话长,我没有大碍,不用为我担心。”
许七夜想蒙混过去,毕竟让阿姐知道实情,只会让她更担心。
“你不想说,阿姐不强迫你,但是你还没入山门,就差点让你丢了性命,这修炼我们还是不要强求了,以后学个手艺,怎么都能养活自己。”秦玉很镇定,自从王大娘走后,她的性格变了很多。
以前她未经世事是个黄花大闺女,和别人说话都害羞,现在成熟稳健不少。
许七夜受伤,让她心里感到不安,她不想自己的亲人再受伤害,于是她开口劝说许七夜放弃。
“阿姐,这事以后慢慢再说,等我养好伤,再做打算。”许七夜并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阿姐点头,眼角泪水滑落。
大黄在这时,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它叫了三声,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许七夜看着它跑得很欢快,多想站起来踹大黄一脚,主要是看它嘚瑟的样子,许七夜心里很不爽,大黄高高兴兴的模样,似乎是在嘲笑许七夜。
阿姐继续询问,然后她还到齐五书那里打听情况,许七夜坐在正堂里,看着六幅肖像画,他看得直愣神。
似乎有某种东西深深吸引着他,移开目光后会让他感到不舍。
于是他就一直盯着这些图仔细看。
六幅图,六个人。
一人持剑,一人握刀,一人抚琴,一人下棋,一人书写,一人作画。
六人各异,独有风采。
他们有男有女,有年长者,有年青者。
分于六幅画中。
却彼此宛若可拼接凑成一幅新的画。
许七夜一直在想,面前这六幅画,该怎样拼接在一起,才显得合理,看起来画面柔顺,不会显得突兀特别。
然而想要将它们融合为一个整体,又无规律可寻,观察半天许七夜发现,每一幅画放在第一位,都很合理,放在第二位,也不影响格局。
有了这个重大发现,许七夜试着用大脑的思维意识将第一幅新的画组建出来,然而他怎么尝试都办不到。
他忘记六幅画的样子,只是一幅一幅看,他能够记住画里的内容,若是想将六幅画融合在一起,似乎很快所有画他都会忘记。
许七夜皱眉,他闭着眼睛努力尝试。
却尝试多次还是没有结果。
这时齐五书与何六漪,人手托着一支青花白瓷琉璃碗,向许七夜的位置走来。
阿姐站在一边,满脸不可思议。
自打刚才她和齐五书交谈过后,眼前这两人立刻变得非常拘谨,对她更加的恭敬。
此刻,阿姐似乎已经明白原因。
“弟子。”
“齐五书。”
“何六漪。”
“恭迎矮琢峰小师叔回书斋。”
齐五书与何六漪跪在许七夜面前,异口同声说出这番话。
许七夜睁眼,心里大吃一惊。
这两人怎么突然就成了自己的同门?
迟疑片刻,许七夜赶忙让他们起身。
这时齐五书开口解释,原来许七夜口中的老叫花正是他们两人的师傅,信物则是那个酒葫芦。
就在刚刚,何六漪受许七夜所托,前往张大爷的家里,她在阿姐那无意间看到酒葫芦,她意识到许七夜正是他要等的那个人,于是她拿起酒壶大喊着跑回来。
阿姐还以为这丫头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原来她是怕许七夜惩罚她。
毕竟接引之事可是她的失职,换句话说许七夜受伤有一部分原因是她造成的,至于另外一部分原因许七夜只能怪自己。
许七夜却也开明,并没有责怪谁。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事只能怪他自己,何六漪又有什么错呢?
要不是许七夜自己搞错,又怎么会发生上山立仇这一出?
当时老叫花让许七夜来藺川无量山下的矮琢村找他,谁让许七夜心不在焉,只大概听到一个无量山。
不仅来时走了很长冤枉路,现在又挨揍一顿,许七夜觉得自己着实很亏,却又没法找人说理。
不过,山上的无量宗也是实在好不到那里去,自己好言好语上门求见,他们不仅高傲自满,狗眼看人低,还出言羞辱。
这样似乎也说得过去,毕竟人家无量宗是一个很大的宗门,他们有傲气的资本,许七夜知道自己啥也不是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被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人家这样对他,他能理解,可是随意给别人扣帽子,出手就想伤人性命,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做法怎能合理?
假若那日是他人前去,结局可能就不是受重伤这么简单,很可能得丧命无良宗山门前!
许七夜从看门弟子身上,便可看出山上的无良宗,确实不怎么样。
正如那日他所言,无愧无良二字。
难怪上山前,许七夜会觉得无良宗的口碑很差,原来整个宗门的行径早已差评不断。
矮琢村的村民会如此贬低唾弃无良宗,是有一定的道理。
许七夜在心中庆幸,还好最终他没有成功进入无良宗,不然更可怕的事情,可能还在后面。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许七夜如愿找到自己宗门。
身受重伤这事,总让他觉得是一件亏本的事情。
许七夜不爱吃亏,既然别人让他躺平,那么来日他也要让人尝尝躺平的滋味。
不让别人感受一下,他心里总是不舒服。
至于当前,他只好乖乖躺着修养身体,阿姐知道他受伤不轻,于是阿姐提议让她来照顾许七夜。
齐五书和何六漪没有异议,许七夜更是不能说什么,作为一个伤员他只能听从安排。
一连又是七日过去。
许七夜的伤病,基本上已经痊愈。
齐五书给他诊断,把脉过后,也觉得他已经无大碍。
这几日,阿姐给他端茶倒水,照顾得无微不至,许七夜心里很感激,渐渐的许七夜转好一些后,他变得很客气。
阿姐告诉她,既然他们两人认作姐弟,那么就是一家人,姐弟之间本该如此互相帮衬照顾,不能像陌生人一样客气。
许七夜想,阿姐也只是比他大那么一两岁,也仅仅刚要成年。
他们再一个懵懂的年纪,一样都是失去所有亲人,一切事情都得自己琢磨处理。
现在有了亲人,有了依靠,那么确实如阿姐所说,要视彼此为家人。
家里的亲人,为彼此做事,就应是“心安理得”。
就这样不知不觉,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不少。
许七夜尊敬阿姐,秦玉爱戴弟弟,一个像长辈,一个像家人。
他们的关系似乎不在生疏。
反倒是齐五书与何六漪,自从知道许七夜的身份后,他们拘谨起来。
和许七夜说话,都是十分尊敬,各种礼仪孝道,他们一样不落下。
许七夜和他们几日相处,观察下来。
何六漪机灵古怪,人小却心思复杂,不过日常生活,如果没有她似乎会少一些乐趣。
因为齐五书总是和她争论,有时能听到何六漪笑,有时是不开心,漂亮又可爱的何六漪似乎总是受气,这时她会找阿姐诉苦告状,阿姐没来几日,却已经和她很熟。
何六漪就是自来熟,大大咧咧的性格,然而面对许七夜她不敢继续喊他老许,只能乖乖叫一声师叔。
何六漪年纪较小,喊一个尊称倒也正常,然而齐五书的年纪比许七夜大,他喊自己师叔,许七夜总感觉别扭。
齐五书自己,他看起来喊得却是十分顺口的样子,饱读诗书礼乐,这样的礼节似乎深刻他的骨子里,容不得一丝遗窃。
唯有与何六漪在一起的时候,齐五书才会不那么死板一些。
许七夜并不喜欢现在的氛围,他觉得自己很难在和他们两人打成一片。
于是他告诉何六漪可以继续喊他老许,在他的家乡,这样的称呼,也有尊敬的意思。
何六漪半信半疑。
许七夜也不打算立刻让他们适应自己,这种无拘无束,抛弃原有规则的生活,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的。
规矩大于一切,礼仪重于泰山。
尊师重道,礼待亲朋,深深印在何六漪与齐五书的心里,许七夜没觉得重视礼仪不好,只是这样显得客气死板,少了人间烟火气。
既然是朋友、亲人、师生,那么就应该少些礼仪约束,多想亲情互动。
开开玩笑,“彼此互相伤害”,其实这样的生活才舒服。
许七夜叹了一口气,他坐在朽琢斋正堂,与村里的孩子一同听齐五书讲课。
现在孩子都以回家,许七夜正看着六幅古图仔细研究观摩。
据说,这是六幅传承千年的古画。
齐五书说它们出自不朽者之手,乃是朽琢斋传承根基,六幅不朽图,分有朽琢斋六路传承法。
他自己则是传承,书写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