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显现,风景蔚为壮观。
林言却在此时别过身去。
不是他太过正人君子,实话讲,面对如此绝色主动抛出的橄榄枝,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除非兄弟不识抬举。
只是不远处地板上躺着的秃头双眼圆睁,死不瞑目,此情此景,他不行的。
女人眼里有莫名的诧异,她还是第一次被异性以这种姿态对待。
以往那些男人,总会对她偷眼打量,恨不得将目光穿透衣物,火热且猥琐。
主动转身回避的,他是第一个。
“能带我去找那名医学教授么?”
林言捂头,为什么这种鬼话都有人信?
真要有这么牛逼的医学教授和超级血清,社会早已恢复正常秩序了好嘛,哪有末世什么事?
“你先把衣服穿上。”
女人不为所动,声音清冷:“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总吃不饱,别人放学回家,我却要背着书包到处捡废品,因为废品可以换钱,有钱了才可以不用挨饿。
工作后,公司里的男上司喜欢占我便宜,骚扰我,我很讨厌他,也想一脚踹在他裤裆,把他踩在脚下,可我不能这么做,那样我会失去工作岗位,无法在城市立足。这间公司其实不算很好,但我学历不高,选择的机会很少,所以格外珍惜。
结婚后,我总要跟他出去应酬,喝得烂醉如泥,有时候,我连醉倒之后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我讨厌这样,但不得不适应,只有这样才能显现出我的价值,当然,这也给我带来了稳定的生活。
我再也不用担心挨饿,可以住上大房子,买自己很喜欢的衣服,甚至奢侈地去向往的地方旅行。
我知道,这个世界,从没有免费的午餐,付出才会得到回报。
眼下我能能付出的,只有我的身体。”
她的声音平静且淡漠,仿佛在诉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静静听女人说了许多。
不加掩饰的讥讽不屑之色逐渐褪去,林言开始变得沉默起来。
许久。
他叹了口气:“能好好活着固然重要,可有些东西同样很宝贵,丢掉容易,捡起来可就难了。”
女人惨然一笑:“你知道挨饿的滋味吗,你试过好几天没东西吃,去翻垃圾桶时别人看你的异样眼神吗,你懂一个人住在破烂的房子里,半夜被雷声惊醒,一个人缩在又潮又霉的被子里,是什么感受吗?
你不会懂的,如果你尝试过这种滋味,就能明白,没什么是比安稳活着,更重要!”
她的话语落下,气氛安静了许久。
林言轻声开口:“把衣服穿上吧,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女人忽地愣住。
“不用意外,的确,这个世界要回报必须得先付出,但总有些人例外,比如XX,比如我。”
“XX是谁?”
林言脸色僵住,他自认为这句话比喻得很形象,奈何对方文化水平太低。
只好换了个说辞:“老师从小教育我们,助人为快乐之本,不必贪图回报,我这人尊师重道,一向听他老人家的话。”
没错,老师是这么教过,那些年还天真的他对此深信不疑,并谨记在心。
直到有一次,他打坏了学校玻璃,求老师帮忙,别告诉家长,结果老师没帮……
他恍然大悟!
原来老师的话,也不能信!
他是傻,还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女人明白过来,犹豫片刻,她捡起衣服。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又等了片刻,待那道声音完全沉静下去,林言这才转身。
女人坐正身姿,正将头发从衣领里拨弄出来,微卷的长发被她拢至耳后,精致的五官很好看。
“你想让我带你去找那名医学教授?”
女人轻点头,眼睛里流露出光芒,那是对未来的渴望。
“虽然很残忍,但我不得不告诉你,那只是我编的瞎话,所谓的医学教授根本不存在,超级血清更是扯淡,真要有那种东西,世界何至于此。”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女人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一些。
“其实最开始我说的话是真的,之所以不会被丧尸攻击,是因为我被丧尸咬过,身体出现了某种变化。”
林言靠近女人,露出脖子上结痂的伤疤,指给她看:“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就像不明白世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丧尸是一个道理,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搞清楚其中的秘密。”
女人眼中的光芒彻底暗淡。
良久,她对林言说:“能不能带我走?”
林言深吸一口气:“不能。”
女人没再要求什么,只是将头轻埋。
“我即将去寻找自己的亲人,千里之遥,你跟着我,比待在这里更危险。”
“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了你,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林言转身走向门口,拉开门,出去后不忘把门带上。
客厅里陷入沉静。
依稀的月光照进来,照到地上躺着的尸体,照到沙发上将头轻埋的女人。
都很安静。
……
十几分钟后。
门突然又被打开。
女人猛然抬头,随即在她错愕的目光里,林言拎着一箱小面包和一箱方便面走了进来。
将东西放在女人脚下,林言拿出一串钥匙,放在她手上:“周佳佳食品店有个仓库,在她家后头的储物间,里面的食物够你吃上一年不是问题,这是仓库钥匙。”
仓库内的丧尸已经被他赶出来,用斧头解决掉了。
女人看向林言的眼睛里,先前那种光芒又浮现出来。
“虽说一切由你而起,但你最后确实救了我一命,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但能力有限,能做的,只有这些。”
女人眼睛里泪光闪动,她紧紧抿起嘴。
“总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就这样轻易完蛋,好好活下去,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再见了。”
林言向她挥了挥手。
走到门口,他回头:“希望还有再见的机会。”
出去后,轻轻将门带上。
女人咬着唇,鬼使神差般站起身,走至窗前。
不久后,一个青年的身影出现在夜色里,沿着街道,在她视线中,渐行渐远。
“他说的,和活着一样宝贵的东西,会是什么啊……”
“啪嗒”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下,滴落地面。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哭,但她想起了年幼时的事。
爸爸是一个烂赌鬼,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跟人跑了,那时的她,住在一个很破很破的老房子里。
爸爸因为赌钱,经常夜不归宿,每次爸爸不回家的时候,她不仅要挨饿,还要一个人在破旧的房子里睡。
她很怕黑,所以睡觉总喜欢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不敢露头喘气。
饿得多了,她学会了捡废品换钱,用来填饱肚子,即使面对再多人的异样目光,她也毫无畏惧。
在一次捡废品的时候,她遇见一只流浪猫,那只瘦不溜秋的灰猫看起来和她一样可怜,于是,她把它抱回了家。
爸爸发现了,让她把这只臭猫丢掉,不然就要连她一起丢出去。
一直很乖巧的她那次没有听爸爸的话,于是,她被赶了出去。
那天,天空下着雨,她抱着小猫咪在一个桥洞下蜷缩着过了一夜。
那天很冷,因为怀里抱着猫,心却是暖暖的。
后来爸爸还是找到她,将她带回家,同意她养那只猫。
那是她记忆里鲜有的开心时刻,为了小猫有个新家,也为自己的坚持感到开心。
往事浮现心头,女人忽然想起来,那种宝贵的,一旦丢掉就很难再捡起来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尊严……和骨气啊……”
女人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