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埃尔森第一次在漫宿中谋害同胞。
他曾经也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终日劳作以生命换取钱财,也不过是勉强温饱。
他不甘心啊!
凭什么那些贵族生来就在罗马,而我埃尔就得森累死累活做个牛马,苦工做得累断腰却只能换来一点微薄的薪水,明明我比他们都要勤奋都要努力!!!
可怨天尤人终究于事无补,埃尔森的日子依旧过得贫穷且艰苦。
直到他在遇上一位久未见面的工友,他们曾经相当熟络,是共述房中术的熟人,对方盛情邀请他与之一同共事——建立密传教团,尊奉刃之准则,拜请伤疤千夫长!
在宣读咒言之前,埃尔森将他在屠宰场惯用的刀磨到几乎可吹毛断发,他与诸位素未谋面的教徒肩并肩围成一圈,大家手持各自的刀刃相抵于中心,齐声念叨着创教者,即他的熟人所传授的咒言。
他的意识陷入了模糊,他醒来时遍体鳞伤,满身刀刃的伤痕,数名教徒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熟人浑身浴血,手持卷刃的长剑对仅剩的埃尔森及其余两名教徒露出酣畅淋漓的笑容。
“伤疤是痛苦,也是经验,我们以伤疤为武器,伤疤亦使我们不受伤害。”
“我的教徒啊,杀戮是打磨刀刃的最佳方式。”
“刀刃理应饮尽鲜血,刀刃理应遍尝血肉,刀刃理应咀嚼骨骼。”
“弱者的性命,是上好的磨刀之石!”
…………
埃尔森这一路上表现得如此热情,便是为了放松对方的警惕!
他时不时地装作体力不支,便是为了让对方打心底轻视自己!
一连多次的示弱喘息,让埃尔森确信自己的伪装已经顺利将小约翰麻痹,对方应已卸下心防。
那此刻正是背刺的绝好时机!是时候用这小子滚烫的心血浇灌我的刀刃,精进我的密传!
埃尔森怀着对力量的渴望,毅然而然地朝着小约翰后背捅去——匕面特地扭转平行于地面,必定可以沿着肋骨的间隙直刺心脏,再稍一扭转,即可送对方一场短痛的赴死之途!
噗呲,刀刃穿透过灵躯拟态血肉。
但并非如埃尔森所想的直没入后心,而是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牢牢握住,阻挡住去势!
小约翰,也就是沃森感受着掌间撕裂的痛感,血液流淌到手心的温热。
他低头迎上埃尔森诧异的眼神,脸上的纯良褪去,换上一抹狰狞的冷笑。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
沃森可不是真的未经世事的懵懂少年,他那清澈的愚蠢不过是伪装。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这个突兀出现的胖子!
任谁也不会信任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尤其是一个在如此诡异环境下出现的怀着异常热情的的陌生人!
沃森早就已经发现,此人看似肥胖实则肌肉紧实,明明四肢健全,行动速度却连自己这个残疾人都跟不上,很明显是暗藏祸心!
心中警惕在那时就已经拉满,他看似是四下里打量,实则注意力都集中在聆听背后的动静。
当听到那道明显的发力踏地声的瞬间,他便立即转身调头,就见一抹银光朝着自己心脏袭了过来。
但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太慢了!
比起富尔斯坦人迅猛的弯刀,简直慢得就像老奶奶在挥舞餐勺一样!
他只一捞一握,便将匕首牢牢攥在手心,刀刃被厚实的肌肉卡住,再进不能。
沃森反手抄起木棍敲在埃尔森的塌鼻子上,对方本就低矮的鼻梁应声而断,几乎就要坍塌成一块平地。
埃尔森只感觉鼻头又酸又痛,像是打翻了调味罐似的苦的咸的甜的填满口腔,若不是灵躯无泪,怕是眼泪都要止不住直流。
但他毕竟是修成一阶刃之密传的伤疤千夫长信徒,对于疼痛的耐受力远超常人,脑袋一晃便已经回过神来。
埃尔森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迸发出悍戾的目光,他恶狠狠地喊道:“被你识破了又如何,你一样得死在本大爷手上!”
说话的同时他猛然发力抽出匕首,却发觉匕首似乎深嵌在铁钳之中,任他如何施力也纹丝不动。
埃尔森不禁有些惊慌,要知道自他修成密传以后臂力大增,连带着在屠宰场里切割畜牲都轻松许多,为何这狡猾的约翰,他的臂力竟然还要远胜过自己!
他果断地松开匕首,任刃之力自行消散,同时连退数步默运密传,凝聚出新的刀刃。
可沃森怎会就此任由你撤退,他松开手中半截若冰雪消融的匕首,右脚尖在地上一点,如独脚僵尸蹦跳着追赶上去。
伟人有云: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他手持木杖乱追带打,第一击敲在对方仓促抬起的左臂上,第二击撞上新生的刀刃,棍身断裂半截,第三击将断裂出尖锐的木棍刺入那道狭小的眯眯眼中。
啊啊啊!!!埃尔森在伤痛刺激下心神激荡,再维持不住密传运转,手中匕首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脚下更是不慎踩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倒地的瞬间一只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漆黑的右眼突然感到一阵释放似的轻松,可下一刻,埃尔森仅存的半边视野里便看到那根沾血的木杖的不规则尖锐正在逐渐放大!
双目已完全失明,魂飞魄散在即,埃尔森却是突然放弃了挣扎。
自他抑制不住对力量的渴望,为精进刃之密传而在林地中悍然出手袭击同类开始,他的内心便一直处于担惊受怕中。
梦境杀人并非完全无迹可寻,他曾在教团聚会中听闻过防剿局的传说,据说那是大不列颠为针对他们这类私自修习密传着所设立的特殊部门,专门负责调查审判惩戒罪行只存在于梦境的异教徒——正如他这般的人物。
传闻防剿局无需遵守通常的社会法规,行事风格乖张,审讯手段凶残,是以名声极为不佳。
而这也是埃尔森最为畏惧的一点。
他终日笼罩在事发东窗的阴影中瑟瑟发抖,恐惧如冰冷的刀刃抵在咽喉。
可埃尔森又抑制不住密传精进后力量突飞猛进的诱惑,那是自己唯一能够对抗防剿局的倚仗。
挣扎、恐惧、痴迷、仿徨……似乎要将埃尔森的精神撕裂成数瓣。
如今这一切,终于迎来解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曾于林地赐他人予死,而今自己也将于林地赴死。
而你小约翰,也将要承受我曾挣扎的痛苦和折磨。
埃尔森忽而幸灾乐祸地笑道:“现在,也该轮到你面对防剿局的追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