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雾林。
乌云蔽月,树影重重。
浓雾仿佛有生命一样,在这片林子之中翻腾蠕动,时而形成一个漩涡,时而又仿佛形成一张狰狞人脸。
一行人慢慢从雾中出现。
他们身穿红衣,盛装打扮。
队伍中间是一顶通体红色的八抬花轿,帘幕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囍”字。
领头的几人手持唢呐、锣鼓。
随后的人挑着担子,上面都是绸缎、美酒、茶点等嫁妆,就连扁担都缠绕上了红绸子。
最令人惊讶的事。
这些轿夫、挑夫、乐师、丫鬟等人,他们即便携带重物却也脚步轻盈,行走起来速度极快。
细细看去。
只见他们太阳穴高高隆起,这是内力深厚的表现!
这样的高手,放眼整个武林都十分罕见。
可没想到,一支送亲的队伍之中,竟然人人都是内力深厚的好手。
在这夜半雾林之中,居然有着这样一支送亲队伍。
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呱——!呱——!”
黑色的乌鸦停在树枝上,冲着这支送亲队伍叫个不停。
送亲队伍之中每个人的脸上也充满严肃,完全没有半分喜庆之色。
尤其最大的一个嫁妆担子,需要两个人才能挑动。
箩筐上头却盖着一层红布,红布上还用朱砂写满了各种奇怪神秘的符篆。
六条红线穿着八八六十四枚生满铜绿的铜钱,缠绕在箩筐上头。
挑这个担子的挑夫,眼底涌动恐惧,仿佛他们对于箩筐中的东西极为忌惮。
这样的嫁妆,显得格格不入。
“呼!!!”
一阵大风袭来。
浓雾疯狂涌动,林中树叶更是被吹得不断飞起,宛如撒给死人使用的漫天纸钱。
送亲队伍也差点被这阵大风吹得脚步微顿。
最大的嫁妆箩筐上那画满符篆的红布陡然被狂风掀开,里头露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犹如……是一块塞满了整个箩筐的巨大暗红色的肉!
这肉,却十分奇怪!
它似乎是活的!
只见它的表面蠕动不停,仿佛随时要从箩筐之中爬出来一样。
突然!
肉的表面居然翻开了一颗圆圆的眼珠!
眼白和眼瞳黑白分明,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随后。
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第六颗……
一颗接一颗的眼珠,竟然在这块肉的表面陆续呈现,密密麻麻一大片!
难以计数。
这些眼珠迅速转动,朝着距离它们最近的两个挑夫望去。
那两名挑夫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灰白。
他们忍不住想要扔下挑子逃跑,但是他们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行动半分半毫。
那些眼珠仿佛有某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挑夫们呆呆看着这些眼珠,别说身体动不了,他们就想要将视线转移开都做不到。
“不能看!!!”
伴随着一声暴吼,只见队伍领头的一名中年清瘦男子身形一动,已经来到了箩筐边。
清瘦男子年过五旬,身穿一袭灰黑鹤氅,手中握着一只折扇。
只见清瘦男子转过脸,视线不与那些眼珠接触。
随后他将风吹开的红布扯了回来,重新将那块箩筐中的怪肉给盖得严严实实。
这时。
那两个挑夫才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他们浑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身躯更是哆嗦个不停。
清瘦中年男子松了口气,随后怒斥道:
“肉灵芝不能看!这一路上我说过多少次!”
“要是导致这份世间独一无二的嫁妆出了意外,你们全家性命都不够抵偿的!”
挑夫们吓得连声称是,不敢有任何反驳。
这名清瘦男子看上去仿佛一个文弱书生,但是他的话极具分量和威严。
男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凝重喊道:
“都快点!”
“万万不能错过时辰!”
众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遵命!右使大人!”
他们急忙顶着狂风,加快脚步朝着雾中疾驰。
花轿里。
新娘端坐轿中,一身嫁衣通红似火。
她伸出玉手,掀起红色盖头,露出了一张清幽绝美的脸。
随后,她另一只手从袖中探出,手中居然握着一本泛黄的陈旧羊皮卷。
新娘认真翻阅着羊皮卷。
花轿内漆黑一片,可那羊皮卷上竟然泛着淡淡微光,使得新娘能够看得十分清楚。
“止名为生,不名为死。死胎中者,死卵中者,亦人亦物,天地虽大,彼固不知……”
新娘在心中,默默念着羊皮上的文字。
渐渐地。
她仿佛已经沉醉其中,一种奇特的共鸣产生。
她仿佛站在一个深渊的边缘。
深渊黑不见底,广阔无边,但是却犹如有生命一样在盯着她。
这让她止不住地战栗。
她只觉得自己是透明的一样,深渊的视线仿佛能够将她的骨头都看清楚。
一种渺小的存在,在对面至高无上般的存在时,那种畏惧、无知、惊恐和卑微。
耳边,一阵呓语响起。
她仿佛句句都听得很清楚,但是却仿佛又什么都听不清。
随着呓语持续,无边的召唤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刹那间!
无边的暴戾、惊惧、疯狂充斥了她的思绪。
她只觉得脑袋快炸了!
她忍不住迈步来到深渊边。
只想要跳下去。
投入深渊的怀抱,从此脱离万般痛苦,永享极乐!
突然!
“唰!”
花轿的帷幕被一只大手拉开。
那名身穿鹤氅的清瘦男子随之出现。
男子一眼就看到了新娘那痴迷沉醉的模样,又看到了她手中的陈旧羊皮卷。
“不好!”
清瘦男子大吃一惊,随后猛地探出手,将那羊皮卷合上。
随着羊皮卷闭合,新娘娇躯一颤,眼中的沉醉褪去,开始清醒起来。
清瘦男子皱眉严肃道:
“《肉芝回生密经》是我教镇教神功,只有教主一人能看。”
“圣女,你不能看。”
“看了,会疯的。”
说完,清瘦中年男子转身就要离去。
新娘清秀的眼中却涌现泪水:
“三叔,我爹临死前将《肉芝回生密经》传给我,就是希望我能够继承他的教主之位,率领万千教众重振神教!”
“不参透这《肉芝回生密经》的奥秘,我怎么对得起神教?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父亲?”
中年男子脚步微顿。
但他却没有回过头来,口中叹息一声:
“圣女,你误解老教主的意思了。”
“老教主将《肉芝回生密经》传给你,并非是让你继承教主,也更不是让你去参悟,而是要你带着它出嫁。”
“它同那肉灵芝一样,都是你最重要的嫁妆。”
新娘眼中充满疑惑。
教主仙逝之前,确实只来得及将《肉芝回生密经》传给自己。
那时身为教主的父亲已经病得很重,连一句遗言都没能留下。
难道自己错怪父亲的意思了?
可三叔,又怎会知晓父亲真正用意?
她顿了顿,问道:
“为什么非要把我送入禁地,嫁给翳神?”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朝廷污蔑我们谋反,要剿灭我们。”
“那些名门正派造谣我们为魔教,连拔我们十八个分舵。”
“六扇门的女神捕更是获得了一批西洋人的火器,依靠西洋火器斩杀了神教四大护法。”
“如今父亲又刚仙逝,神教群龙无首。”
“如今正值神教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们干嘛还非要遵循这些旧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