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文艺青年在苦境的新生活
最后的一场冬雪,化为了春雨。
淅淅沥沥的,带着料峭的寒意。
修行之人无惧气温,若是关闭感知,不受任何时节与天气的影响,但殢无伤却偏偏封住真元,用普通人的身躯去体会那冰寒入骨的雨。
他走在一群送葬的队伍中。
纷纷扬扬的黄纸,很快受雨水的浸湿,坠落地面,被无数双脚踩进泥土里。
送葬队伍除了抬棺者,还有一队吹奏的乐手,各种奇形怪状的乐器,吹出欢乐的曲调。
这让殢无伤迷惘,庄严的送别仪式,理应悲哀,乐曲怎会如此欢快?
他跟着送葬队伍走了很远,直到那副漆黑的棺材埋进土里,又被黄土封上。
亲眷在坟头大哭一场,之后,所有人皆离开了。
土,还是土。
雨,也还是雨。
回到雪漪谷,他在这里建立了一个新的雪漪浮廊,与慈光之塔的寂井浮廊很为相似。
是他用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围起来的。
殢无伤依然坐到浮廊的深影里,目光静静对着那口黑沉如夜的剑,一缕血色由剑身渗出,蜿蜒滴落雪地里。
雪漪谷的天气特殊,尽管苦境已经开春,这里仍旧飞雪不断。
“你知吗?慈光之塔,从来无雪。”
忽然间,有人不疾不徐地走入雪漪浮廊,香斗送来幽氛,紫衣划破风声。
殢无伤抬头看着无衣师尹,这个人只有需要自己为他出剑时,才会来到这里,而且总是拐弯抹角一番。
见殢无伤不语,无衣师尹哈了一声:“是吾忘了,世间已经没有慈光之塔了。”
“这样的开场白没有意思。”
“吾说的都是实情,永昼不熄的慈光之塔的确无雪,除了你的寂井浮廊。”
殢无伤是慈光之塔剑族后裔,其族天生遗传怪病,活不过十八岁,还会传染给别人,因此全族之人被放逐渎生暗地。
那年,就在他快要病死时,身为首辅的无衣师尹来了,为他治病,教他武功。
那年,竹花盛开,一名长得酷似首辅的少女来到禁地,他们彼此倾吐心事。
当他剑成,踏出渎生暗地时,入眼的一幕,竟然是无衣师尹在焚烧一具尸体。
无边火焰,将殢无伤的世界烧空了……
殢无伤忽而抬手,黑白衣袖拂过墨剑的瞬间,指上已有一滴殷红。
他将这点红色放入口中,细细品尝那独有的铁绣与猩甜。
“吾已记不清她的容颜,眼前却只有你闪烁着心机的眉眼。”
“没有故国,何来故人。伱可知吾之肩头越来越沉重了……”
“吾只行自己之路,你有所图谋须靠自己,企求于吾,难矣。”
不料,昔日的首辅,一改曾经的高傲,恳求道:
“殢无伤,协助吾吧,助吾获得苦境之力,助吾反攻四魌界,吾绝不会再让相同的遗憾发生。”
“遗憾是一种勾情未已的韵调,结束了,却是停不下缅怀的激念,而吾厌倦了这种被羁绊的感觉。”
“吾收到消息,号天穷受伤,末世圣传将在明夜转移魔绝天棺。吾与素还真分工,他前去寻找百妖路,吾消灭号天穷。”
“与吾有何关系?”
“难道昔日的情分,你一点也不顾念了吗?”
“如果你死了,吾会替你报仇。”
无衣师尹脚步一顿,随即离开:“明日子夜,四路伏击,北方由你顾守。如果失约,那你就等着听吾死亡的消息吧。”
走出雪漪浮廊,无衣师尹深深呼出一口气,那里实在太压抑了。
接下来是找剑之初。
漫长的岁月,并没有让无衣师尹放下对这名外甥的迁怒,但此时的剑之初,有了更高的价值。
慈光之塔虽被瓜分,杀戮碎岛还在。
如果妖后将戢武王的王树之气吸掉,戢武王必死,剑之初身为雅狄王血脉,便能接掌碎岛王位。
罗喉走过的路,无衣师尹再行一次。
论武力,剑之初、殢无伤较之罗喉,差距只在毫厘之间。
素还真把领导中原正道的责任交由了自己,加上妖后之助,两股实力在握,远胜天都。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围杀号天穷,借由号天穷之死,确立自己的领袖身份。
届时,就算素还真,也无法掩盖自己的光芒。
盘算之中,无衣师尹来到碎云天河。
薄情馆已经彻底闭馆了,剑之初喜欢碎云天河的这条大瀑布,便搬来了这里。
瀑布前,剑之初正在安慰慕容情:“魔王子造孽太多,佛首杀他亦是救世诛魔。”
慕容情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换来了天阎魔城的力量。然而,等他与剑之初赶到炎流村时,魔王子已经死了。
这让慕容情发狂。
“著书三年倦写字,如今翻书不识志。若知倦书悔前程,无如渔樵未识时。”
“是你?”
自剑之初离开慈光之塔,数百年来,两人便再未会面,此时相见,恍若隔世。
“初儿。”
陌生的称呼,让剑之初与慕容情皆是一愣。
无衣师尹不提前事,却说眼前之局:“初儿,吾受素还真所托,组织正道中人围杀号天穷,详情如此……”
听到是正事,剑之初松了口气:“是愁大夫告之的信息吗?”
“然也。愁未央在替号天穷诊断的过程中,发现他的功体特殊,若不在四十九天之内诛杀,号天穷便会破棺而出。”
“可……”
不等剑之初说完,慕容情却抢先拒绝:“剑之初,你答应过吾,魔王子之事后,一起退隐!”
“这?”
来此之前,无衣师尹已将慕容情与剑之初的关系了解得很清楚。
“慕容馆主,吾听愁未央说起你与天阎魔城的交易,若初儿能协助正道铲除号天穷,吾便前往魔城,为你解除交易,如何?”
慕容情深知魔城的可怕,冷笑道:“天阎魔城岂是你无衣师尹能测度的。”
“总要尽力一试。”
无衣师尹正愁找不到机会与各方势力接触,慕容情一事,是切入魔城的契机。
“你想送死,吾不会阻拦。”
见慕容情接受,剑之初自然应承:“时间与地点?”
“明夜子时,末世圣传之西方,由你顾守。”
“嗯。”
说动剑之初,无衣师尹回到推松岩,将情况告之屈世途和叶小钗。
“殢无伤于北,剑之初于西,叶小钗你于东,云鼓雷峰在南方,四面围杀末世圣传,夺取魔绝天棺。”
“嗬。”
屈世途大感佩服:“想不到师尹在苦境,竟然藏有这么多高手。”
“哪里,吾既受素还真所托,便是将苦境当成自己的家国,除魔卫道,在所不辞。”
屈世途看起来只是个泡茶的阿伯,却是素还真留下来主持局面的暗桩,师尹不会忽视此人。
次夜。
一片云雾,半掩着星月。
四面凄迷,弥漫着树影。
突然间,末世圣传掌真殿中,冲出两队人马,各自抬着一幅棺材向南北两面奔跑。
无衣师尹与屈世途站在百里外的高峰上观看。
屈世途问道:“要支援南北方吗?”
“不用。”
眼见往南奔跑的人马,已进入云鼓雷峰的包围圈,无惑渡迷闪身而出。
“阿弥陀佛,贫僧今日要全御神风未竞之功。”
这时,棺材开了,一条雄壮身影缓步而出:“天善其真,真圣之传,传贤于常,常道宣天。”
“宿贤卿,竟然是你!”
“今夜,终结佛者之性命。”
“尽管一试!”
见此情形,无惑渡迷率先开掌:
“惑界刑判,喝~”
“末世圣音,哈!”
战战战战战,荒野之上,云鼓雷峰之武僧,与末世圣传之教徒,立刻打成一片。
怒怒怒怒怒,无惑渡迷与宿贤卿,更是进入了生死相杀。
佛者怒狂,教主刚烈,拳来脚往,难分胜负。
圣传教徒不敌武僧,转眼间,已是一片惨亡。
另一端,末世圣传之人正抬着棺材朝北方疾奔。
倏然,夜风之中飘降大雪,星月之下煞星降临。
“囚心梦牢侧泉听,回闻涓涓忒流惨。百年窅冥乎一息,永岁秋风飘零见。”
墨剑指向棺材,却见棺材身后闪出一名端着酒杯的女人。
“你是何人?”
“吾,殢无伤,以剑问杀。”
“嗯?”
就在易子娘扔下酒杯,急速出枪之时,殢无伤已纵入云端,剑启终末之境。
一口墨剑,三尺秋水,将这世界定格在黑白之间。
庞然杀气扫过,圣传教众纷纷爆体而亡。
呯!
枪声突响,易子娘趁虚而发,疾飞的子弹却凝滞在终末之境。
剑光瞬寒,开枪的身影崩然倒下,喷射的红血混合着残酒,一起渗入地下。
殢无伤剑势未止,一举破开魔绝天棺,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哼,无衣师尹,你失算了。”
北边的战事结束,南方纠缠无益,无惑渡迷见棺材中并无号天穷,带着武僧撤离。
东方与西方亦无人影再现。
高峰之上,无衣师尹皱眉:“魔绝天棺不曾转移,那便是在末世圣传之中。”
屈世途问道:“号天穷真是狡猾,下一步要怎样办?”
“吾要先往天阎魔城,了解慕容情的交易,设法替他解决这桩难题。”
“师尹,辛苦你喽。”
“兄长交托之事,师尹岂敢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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