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引野兽相斗才是平衡

今日，下起了鹅毛大雪。

就在万籁俱寂中，倏然，一声低沉而婉转的箫声响起，吹开冰雪。

不到数个音拍，又是一阵清亮而悠远的笛声加入，凤箫玉笛，双音相和，绮叠萦散，飘零流转。

纷纷白雪，点点落梅，将天都与西海点缀成一幅梦的画卷。

就在此时，两道剑光如银瓶乍泻，破音穿云，激起漫天冰屑。

一袭粉衫，一袭白影，两口不世之剑，正是玉辞心与霁无瑕，伴随箫笛之音翩翩起舞。

“我也来~”

又见一名美貌少女，手持岐天剑，加入剑舞之中，是前来探望净无幻和小公主的灵自灵。

玉辞心大笑：“注意来！”

霁无瑕边舞边唱：“风起云涌万尘沙，江湖纷扰一肩担，潇洒快意作阮行……”

吹奏乐器的同样是两名女子，击珊瑚竖执玉箫，皓腕凝霜；凛若梅横吹清笛，朱唇吐韵。

冷风吹来，舞剑的三人，如飞鸟，如轻云，如烟柳，以不同的身姿翩然而下。

剑光如电，如浪，如梦似幻。

剑影与人影相互交错，变幻无极，让眼花了，让心乱了。

众人坐在听潮亭，有人喝酒，有人煮茶，有人泼墨，更多的人静静观赏三人的绝世剑舞。

鷇音子来访的时候，入眼便是这幅世外仙境。

他驻足片刻：“佩干将莫邪之利器，擅龙泉秋水之嘉名。鼓三尺之莹莹，云间闪电；横七星之凉凉，掌上生风。”

歌未收，曲未停，剑未歇。

他的来访并没有打扰到众人的雅兴，小狐将他带至罗喉的书房。

“武君还在办公，先生请进。”

“多谢小童。”

“我不是小童啦，我是小狐，千年狐仙。”

“多谢狐仙。”

“先生稍坐，我很快就来给你奉茶。”

小狐蹦跳着走了，罗喉起身相迎。

鷇音子一甩拂尘，打了个稽首：“山人罗浮山裂缺峰九鼎回环太极台丹华抱一鷇音子，见过天都武君。”

听着这长串的自我介绍，罗喉不由得想起那个人的出场介绍——“山人翠环山玉波池百柳珠帘五莲台清香白莲素还真。”

“久见了。”

“嗯？”

见他冷脸冷面，罗喉也不再讲冷笑话，直言问道：“先生所来何事？”

“吾来取回《圣魔元史》。”

“取回《圣魔元史》并不难，但吾能得到什么？”

鷇音子袖袍微动，一个小小的锦囊飞到书桌上：“这是吾炼制的让人恢复记忆的金丹，共有三枚。”

“不愧为烽火金榜的主人，天下大事尽在你之掌握。”

“但你，是吾掌握不了的人。”

罗喉手一扬，墙角暗芒闪过，自结界中现出一本厚厚的书，正是《圣魔元史》。

这本破书，他早就想扔出去了，省得附身到天都哪个意志力不坚定的人身上，鷇音子前来取走，真是求之不得。

鷇音子收好书，问道：“波旬降临当日，漂血孤岛直接炸沉了吗？吾并未找到烽火关键的零件。”

“全部散入海底，又被海浪冲至各处，此物无须再提。”

他眼中露出狐疑之色。

罗喉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与三余无梦生一样，鷇音子并不相信罗喉能够诛灭波旬。

“吾进来时，看见了女琊。”

“她此刻的身份只是女侠霁无瑕。”

“是吗？山人告退。”

“鷇音子，如果你有更好的诛杀波旬的方式，可以来找吾，但吾不会牺牲少数人换取多数人的利益，任何人吾都不会牺牲，包括你在内。”

“那如果需要牺牲的人是你罗喉呢？”

“牺牲罗喉，吾更不会允许。”

“那吾与你，没有可谈的方案，请了。”

“请。”

等小狐端上茶水时，鷇音子早就没影了。

“武君，他看起来比你还严肃。”

“他嘛，与那个人相比，不打嘴炮了，就是一肚子黑水。”

距离天都遥远的森罗殿，一处神秘又诡异的地方。

蛛网密布，厚尘掩盖，地上到处是散落的祭器与倾倒的杂物，隐约可见墙壁上绘有百鬼图像。

夜半时分，森罗殿中跑进来两个人。

“俺老秦好苦啊，既找不到三余无梦生，又找不到一页书。”

“秦某，我觉得这里好阴森，好恐怖。”

“恐怖个屁，比武林正道没人做主更恐怖？”

“秦某，三只鱼说了有事找鷇音子。”

“可是鷇音子让我们来森罗殿，这是死后进入阴间的地方！”

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移动。

接着又是一阵清脆的童声：

“一索打千结，一结一魂关，爬到十八罗支山，遇到仙人吐大澜，一翻翻倒海龙观，抓到鱼虾祭肚禅。”

浓雾中，行出一个古里古怪的东西，离秦假仙越来越近。

“鬼啊！”

秦假仙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秦某，有人在唱童谣。”

童谣停下，改成回答：“不是唱，是念。”

“鬼啊！”

业途灵也晕了过去。

不久，鷇音子踏进了森罗殿：“你要的东西，吾带来了。”

拂尘轻扬，一本《圣魔元史》扔进了殿中。

随即，浓雾消失，十八盏鬼灯起影，满目是警世狱图，伴随鬼唱绕梁，宛如千丈黄泉。

牌匾两旁分别刻着一幅字——是是非非地；明明白白天。

鷇音子依约前来，却不见人，等了许久，只有一句童谣若远若近地回荡。

“一月一，捡花衣。二月二，练大字。三月三，穿新衣。四月四，去考试。考一个状元郎，坐著马车平天下。”

心知对方不愿现身，鷇音子抱起晕倒的秦假仙和业途灵，走出森罗殿。

很快，森罗殿又恢复了蛛网密布，浓雾笼罩的诡异。

浓雾中，一辆孔明车慢慢骑了出来。

孔明车上的孩童，有着一头卷曲蓬松的黄色短发，两条漩涡眉，额间还有一点朱砂痣。

“鷇音子，吾与你的争斗并未结束，你亦未让吾完全信任。”

因体内逆时针的影响，三余无梦生回到了七岁那年，他拿起《圣魔元史》，思考下一步的动作。

“重要的是一页书前辈的下落……对，幽梦楼。”

秦假仙醒来的时候，红日高悬，丹炉飘香，正置身于罗浮山顶的九鼎回环太极台。

他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三只鱼死了，死了，呜呜呜……老鷇仔你讲，到底害死三只鱼的是谁？我要报仇啦！”

“三余无梦生他无事。”

“真的吗？那我昨天进入的不是阴曹地府？”

“你去了森罗殿，应该知道那是三余无梦生故弄玄虚。”

“你这种自信的态度，俺老秦十分的欣赏，现在武林就剩你这支大柱了，不如就由你出面领导中原群侠，对抗邪恶势力，俺老秦与你站在同一阵线。”

鷇音子从丹台下来，问道：“你站在吾身边，吾有加分吗？”

“当然有加分啊，我的崇拜如江海涛涛不绝，有我这号死忠粉丝存在，你的路能再走一百年不止。”

秦假仙拍完马屁，进入正题：“俺老秦想向你请教救回一页书的方法。”

突然，一道冷厉的声音传来：“一页书救不得！”

秦假仙惊讶回首，来者竟是波旬智体迷达。

“欲救一页书者，就是与吾迷达为敌，与吾为敌，活不过片刻。”

秦假仙抱着束裤儿，急速闪到鷇音子身后躲起来。

鷇音子面无表情说道：“若吾不允许，谁也不能在吾眼下以武犯禁。”

强硬的态度，立刻惹来迷达的杀机，他身影疾掠鷇音子面前，手起掌扬，悍厉击下。

鷇音子踏禹步，运云手，绵里藏劲，动中无息，以无招应有招。

相交数下，鷇音子始终以守势相对，让迷达无法施展镜射之招，不由攻势一变，气贯周身，一股庞然邪力窜身而出：

“异部宗轮，喝！”

鷇音子不急不躁，云手纳劲，袭来的邪力竟似泥牛入海，他随即拂尘背起，右掌拍出，将迷达袭来的一掌加倍返还。

迷达躲避不及，呕红而退。

“吾鷇音子身负天榜，立场中立，你们欲界要视吾为敌，实属不智。”

“嗯？好个中立，希望不是天都一般的中立。”

迷达收了攻势，退出太极台。

秦假仙气愤说道：“老鷇仔，欲界为非作歹，为什么要放他走？”

“纵虎归山，林内才能维持恐怖平衡。”

秦假仙摸摸头：“什么是恐怖平衡？”

“野兽之间，彼此间互相牵制，互不侵犯，虽然只是一种和平的假象，可却是平衡的存在。”

秦假仙听得晕晕乎乎的：“但你这么厉害，有没有办法替武林除掉波旬这个大害？”

“天都已经在进行这项计划，你何以不前往天都找武君罗喉？”

“俺老秦若是去了天都，千邪洞的财宝就保不住了。”

“原来如此。”

秦假仙眨眨眼睛：“照你这样说，天都就是林中最大的野兽，是那只老虎。”

“秦假仙你很聪明，这只猛虎已经长成，再无可以牵制它的力量，所以只能引野兽相斗。”

引野兽相斗，一口一口地撕扯，只要林中的野兽够多，总会撕碎这头猛虎。

嗯？

佛乡裳璎珞，烟都大宗师，是时候让他们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