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星河欲曙天,孤灯挑尽未成眠。
天都医庐。
沐灵山合上佛经,温言说道:“夜深了,先生该去休息。”
万古长空惊觉起身,又欠身道:“大师病体方愈,是长空打扰了,抱歉。”
“无妨。”
“告退。”
“请。”
等万古长空离开医庐,沐灵山压抑许久的内伤爆发,呕出一口朱红。
良久喘息方平。
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沐灵山嘴中冒出:“何苦消耗内力压制吾呢,你本就是吾,吾亦是你。”
沐灵山紧皱眉头:“你不是吾,吾更不是你。”
“想不到你竟然利用黑月之能将吾完全压制,但随着黑月能量消失,吾还是会出来,让你吾和平相处吧。”
“神思,你利用吾引万古长空前来,是何用意?”
那个陌生的声音啧啧称叹:“越是讷言的人,内心的情感越是丰富。他昔日的恋人为一女尼,你为他解经,是在化解他内心的痛苦,这是行善,何必怀疑吾的用心。”
“明日吾便离开天都,杜绝你的为祸之心。”
“沐灵山,说太岁正在到处找寻你,天都是你最好的栖身之所,若是离开,阎王三鞭,世间将再无你之存在。”
“沐灵山岂惧死亡。”
“回归天罗子,再回归阎王之身,这就是你的天命吗?玉菩提放弃轮回点化你的意义何在?”
沐灵山垂首不语。
医庐陷入沉默之中,静得能听清外面的水波荡漾。
忽然,沐灵山问道:“神思,说出你的来意,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这就对了,其实吾与你一样,都是身不由己。”
“喔?”
“身为阎王副体,你被玉菩提种下机缘,身为阎王副脑的神思,同样被人动了手脚,否则以阎王的能力,怎能写得出三百年的剧本。”
“是谁?”
神思的语气变得极为恭敬:“主管黑暗世界的至高存在。”
“原来是祂。”
“所以,吾代表魔的立场,而不是代表阎王的立场。欲界和潜欲相继败亡,吾主对天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便是吾来此的目的。”
“祂让你做什么?”
“观察罗喉。”
沐灵山不解道:“以你们的力量,为何不直接针对罗喉?”
“因为罗喉本就吾主造就出来的。”
“什么!”
神思显然对这件事也感觉惊奇与不满:“听吾讲一个长长的故事,这个故事关系到苦境的起源,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由光明之阙、黑暗之阙和命运之阙共掌的这个宇宙,突然出现了一个天体。
此天体始于浑沌,来自虚无,外貌呈梭形,中间宽广,两头细小。
这方宇宙的境界,都是由三阙创造而出,自神诞生以来,还未发生过宇宙自动生出天体的事情。
更何况,这是一个气温恒定,物产丰富,拥有广袤大陆与洁净水域的天体。
三阙中的神皆被惊动,纷纷在这个天体上划域而治,播种生命,繁衍族群。
自此,这个星体便被称为苦、灭、集、道,中间最宽广的部分便是苦境,上头分为道境与集境,最下面为黑暗之阙独占,称为灭境。
四境由神设置好结界,只留一条通道来往。
这是苦境最美好的时代。
万物向荣,初王涌现,人类与妖、魔、邪、鬼、巫、圣、灵、仙……和平相处,各自发展。
这也是三阙收获最多的时代,妖魔族群为黑暗之阙提供业力,仙灵族群为光明之阙提供圣能,人类为命运之阙提供愿力。
三阙的神祗坐享其成,力量飞速壮大。
然而不久之后,苦境进入了万族争霸时期,物竞天择,优胜劣汰,这是文明的规律,神祗并未干扰这场残酷的大战。
战至最后,苦境出现了两名强者,一者名为轩辕,是人族的首领,一者名为蚩尤,是巫族的领袖。
两名强者几乎屠尽了苦境的其他种族,接着两人之间产生了绵延多年的人巫之战。
这个时候,三阙的神祗们发现了问题,那便是业力、愿力与圣能,全都在减少,甚至到了无的程度。
经过一番深入调查,神祗们得到一个震惊的答案——
苦境将这些原本供奉给神祗的能量全部吸收了!
吸收的媒介便是那位巫族领袖蚩尤,经由他的巫术,将这些通过屠杀万族而独占的能量转移给了苦境本身。
这个发现让三阙不仅震惊,更是恐慌,如果苦境吸收的能量够多,一定会反过来控制宇宙与祂们。
神祗们合谋之后,由光明之阙将力量借予蚩尤的对手轩辕,一举歼灭了蚩尤与巫族,断了苦境的源头。
此后,三阙继续安然享受苦境的供奉。
又过去了很多年,苦境绕过神的耳目,利用异境偷渡来的邪天御武,疯狂屠杀西武林人类,尤其是婴儿血祭再次获取能量。
此事最先被黑暗之阙察觉,魔主从轩辕与蚩尤之战得到启发,当即从西武林的游侠儿中选择了一名天资优异者,赠予他最强的魔元。
此人果然不负所望,最终斩杀了邪天御武。
听到这里,沐灵山已经明白:“此人就是罗喉。”
“然也。”
“既然拥有最强的魔元,罗喉为何后来会死?”
神思叹了口气:“二十年后,邪天御武利用诅咒之力,引诱西武林的百姓造反,又利用强者谋杀了罗喉。”
“诅咒之力?莫非是!”
“没错,吾主推测邪天御武的诅咒之力源自当年的蚩尤,利用西武林十万百姓造出的血云天柱,正是用来反噬罗喉的巫术。”
“这个诅咒之力会永远跟随罗喉?”
“吾主为了避开这种可怕的巫术,直到千年之后才复活罗喉,然而他再次被杀了。”
“罗喉又双叒复活了。”
“这次复活,吾主应是借助了光明之阙和命运之阙的能为,个中有何手段,吾便不知了。”
沐灵山听得心潮起伏,喃喃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
“难怪什么?”
“没什么,多谢你的故事,解了吾心中不少的迷惑。”
“嗯?”
神思感觉有些不对,瞬间反应过来:“你不是沐灵山,你是玉菩提!”
“呵,让你发现了。佛陀从未向吾说过罗喉的事情,没想到魔主对你如此信任,这等机密竟然轻易就说出来了。”
“玉老秃你!”
“枿坐云游观世情,一叶菩提,落声入耳听。冥濛山头夜雨急,山后曙天青。”
随着诗号远去,沐灵山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异常疲惫。
“发生了何事?吾竟然睡着了。”
神思怒道:“沐灵山,真是谁都能上你!”
次日。
沐灵山不顾伤势未愈,辞别罗喉,离开了天都。
万古长空依依不舍,一直将他送至十里长道的尽头。
同一时间,玄嚣将一名苦境的绝色佳人送至了二皇兄玄丘府上。
“奴家名为春香,来自苦境的红袖招。”
春香拥有极为壮阔的胸怀,极为纤细的腰肢,再加上眉眼含情,春波频送,玄丘当即魂飞天外。
“十八皇弟,想不到你如此用心,皇兄就笑纳了。”
玄嚣笑道:“吾记得二皇兄独喜美人,苦境拥有数不清的美人,春香只是皇弟匆匆遇见的,等皇弟忙完这段时间,再去为二皇兄寻觅。”
“有什么好忙的,玄嚣你现在就去帮皇兄多找几个美女来玩。”
“但皇弟不清楚二皇兄究竟喜欢哪一款,不如二皇兄随吾亲至苦境,自己挑选如何?”
“哈哈哈哈哈,好!苦境这个花花世界,吾早就想去了,不过还是等明天再行,今夜吾要好好跟春香享受一番。”
“那皇弟就不打扰了,二皇兄请了。”
“快走快走。”
回到玄嚣大殿,神在在立刻禀告:“主上,灾祸原因已经由玄阙皇子以血巫闇术探明,是黑月出现了变故,黑月无端失去了某种能量,变得很不稳定。”
“喔?可有解决办法?”
“几位皇子的意见是找回五大晶灵,合晶灵之力再次平衡黑海森狱的地气。”
“五大晶灵吗?可是自父皇闭关之后,五大晶灵也不再现身,甚至连他们现今的居所也不得而知。”
神在在回道:“几位皇子负责寻找金、木、火、土四晶灵,听闻水晶灵漂鸟少年身在苦境,所以水晶灵将由主上来寻找。”
玄嚣思索片刻,点头应允。
“神在在,为吾谋划如何杀死玄丘,吾要他的元神兽同时灭亡。”
“这?主上一旦向皇子开战,便是森狱内乱,真要为圣航者做至如此吗?”
玄嚣笑道:“玄丘为玄灭的势力,目前最想吾死的就是玄灭太子,既然迟早都要开战,何不先下手为强,剪除玄灭的爪牙。”
“神在在领命。”
此时,荒芜之根的湖水边,一名短发少年正在铮铮弹奏着水贝。
最光阴与倦收天联袂而来。
“漂鸟,老狗带来了可以融化这座雕像的人,你答应过我,只要取回水元,就要赠我一点哦。”
少年收好水贝,淡淡说道:“没有灵魂的相遇,只有物质的冲击;没有灵魂的声响,只有波长的混乱;没有灵魂的肉体,只是浪费空间。”
“喂,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呐。”
“没有什么,这位道长可以开始了。”
多年前,漂鸟少年流浪到这里,发现一名女子在湖上练剑,他就此停下。
此后他一边欣赏女子的妙曼身姿,一边弹奏自己的水贝,两人谁也不干涉谁。
宁静的生活却在某一天戛然而止,漂鸟少年的水元与这位女子同时冰封了,无论他怎么努力,一直无法溶解冰雕。
最光阴不愿在时间城呆着,又跑来苦境,受说太岁指点,可以用漂鸟少年的水元破解暴雨心奴的森罗狱阵。
漂鸟少年却要让他先破除冰封。
故而最光阴将倦收天请来:“倦收天,快用你的九阳心诀救人吧。”
“嗯,请退至一边。”
倦收天饱提内息,运转真元,天空顿现七个太阳。
“七阳燎海!”
灿然金光夺目而出,沛然道气化为炽火烈焰,瞬间融化了冰封。
融化的冰晶中,赫然露出一张明媚而娇丽的脸,随即,一双妙目紧紧望向倦收天。
“是你救了我?敢问先生名姓?”
倦收天凭北斗视物,并不能看清此人的脸,听声辨音说道:“些许小事,何须问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