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滴酉楼的是千玉屑。
千玉屑到过天都两次,一次交易,一次托付若叶汝婴,黄泉自然认识他。
不等千玉屑找到坐位,黄泉便走出房间,将他拉到自己这间雅室。
“国相大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黄泉,还有翠夫人,怎会是你们?”
“我们前来购置物品,你又因何原因来到怪贩妖市?”
“呵呵呵,吾也是来购买物品。”
黄泉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话,倒了一盅青丝酒给他。
千玉屑浅啜一品,讶然道:“竟然是青丝!”
“这种高级货你都能品尝出来,说吧,你与怪贩妖市有何关系?”
“当年青丝竹还没有灭绝时,吾曾来过妖市,喝过青丝酒,与妖市嘛,当真无关。”
黄泉笑道:“你的小童子在天都,我们也算自己人,异国相逢,自然是要合作一把。”
听黄泉提到若叶汝婴,千玉屑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就平静了。
他再轻轻抿了一口酒,不理黄泉,反而问翠萝寒:“夫人远道而来,不知欲购何种物品?在下也许能帮上一二。”
“我们受金瓯天朝所托,欲买一副酆都死箍,详情如此……”
听完翠萝寒的讲述,千玉屑沉吟道:“酆都死箍为当年八人献刑所用,亨王要酆都死箍,莫非是因为那个人。”
“哪个人?”
“这要从怪贩妖市的建立开始讲起……”
妖市曾经是若干部落组成的原始地域,龙氏开天皇祖龙知命乃龙族部落之首,后被各部落推举为共主,形成了妖市初代的皇权统治。
不久之后,异乱来袭,妖市皇族御驾亲征,与罪域禁者展开了一场旷世之战。
龙知命以元初对戒——开天皇戒与应天王戒之力,使罪域禁者之首创罪者重伤昏迷,自己也遭对方重创。
龙知命临终前将开天皇戒与皇位传予长子龙漪,成为开天皇二世,而应天王戒与军权则交予次子龙戬,成为顾命大臣。
在有心人的挑动下,龙漪对龙戬渐生猜忌,向兄弟索回军权,龙戬因父皇遗命拒绝交出。
最后,龙漪以叛乱罪率众将之擒捉,施展血烙咒,并以钴琉金封将龙戬石封,处以献刑,永禁亡海深渊。
又过了数年,龙漪被人刺杀身亡,由龙氏旁支判神殛继位,是为现今的隳皇。
“不过就是兄弟相残,旁人得利嘛。如果吾所料不差,现今的隳皇在龙漪与龙戬的内乱中没少出力,说不定龙漪被人刺杀也是他搞的鬼。”
黄泉出自月族皇室,这样的故事早就看多了。
皇室兄弟相残是正常现象,他们三兄弟的相亲相爱才是异数。
“呵。”
“继续讲酆都死箍的来历。”
“龙戬开启了献刑这种残忍的先例,几年后,妖市又一次举行献刑,这次是八名罪犯,被戴上酆都死箍。”
鬼方赤命:在误会与嫉妒的双重刺激下,赑风隼设宴,以毒酒散去赤命的元功,为避免结义誓言的反噬,赑风隼将赤命带往妖市献刑。
衣轻裘:为报父仇,与当时尚是隳宰的判神殛及独楼门主的傲因密谋,刺杀开天皇二世。刺杀成功后,被判神殛出卖成替罪羊,废去筋脉,处以献刑。
龙赮:为报恩师兼皇叔龙戬之仇,与其他义士密谋刺杀开天皇二世,却被同伙出卖而遭擒,判以献刑。
琴箕:在滴酉楼最后一次以琴声杀人,却也杀死自己所爱卖油郎秦重朴,之后自首,被处以献刑。
挽风曲:幼年因后妈排挤陷害,让他身携妖市最大违禁品异瓢根玉而获罪。
赨梦:因赤命为他斩杀了噩梦之源,且教授武功,让赨梦不再受人欺凌,从此赨梦奉赤命为主,视其为命,甚至在赤命献刑那日,亦生死相陪。
赯子虚澹:为了救入狱的赨梦,而杀掉数名捕怪,最后营救失败,被判献刑。
千玉屑自然不会说出这七人就是后来的红冕七元,也不会说出他自己就是衣轻裘,那个杀死龙漪,又被现今的隳皇出卖的倒霉蛋。
八人献刑,在接近死亡漩涡时,下起了暴风雨,他们七人被卷入深海漩涡,而另外一个人的死箍脱落,沉在漩涡之外。
“第八名死刑犯,名叫欧阳硕,吾记得他是一名生意人,来自金瓯天朝,他的罪名是盗窃。”
“盗窃?”
“告发他的人乃滴酉楼前任楼主姚琨碧,以及惩实伤店的两位老板,你们可顺着这条线索去查。”
黄泉沉思片刻:“看来与惩实伤店交易完后,还得再与树妖深入一谈,对于四病船琴,你可有线索?”
千玉屑笑了笑:“四病船琴的主人正是八名献刑犯之一。酆都死箍,四病船琴,有意思,看来有心人已经在暗中计划一切。”
这次意外的会面,让黄泉和千玉屑都得到了不少线索。
“黄泉,翠夫人,在下尚有事情要处理,先行告辞。另外,在下还有一言,绝不可让妖市军队登上金瓯天朝,因为判神殛的野心是苦境。”
“你是说妖市会借助金瓯天朝入侵苦境?哈哈哈,那就来吧,先过黄泉大爷这一关!”
“请了。”
“吾也有个秘密告诉你,滴酉楼门口的对联,相当重要,这是武君亲口所说。”
千玉屑立刻郑重起来:“多谢。”
黄泉见千玉屑果然跑到楼前去观察对联,不禁笑出声来。
翠萝寒担忧道:“既然是武君所说,你为何透露给国相?”
“他明知道吾讨厌猜谜语,还这样说来给吾听,你觉得真的很重要吗?”
吃完饭,黄泉在楼里开了一间豪华套间,两人早早歇下。
夜半,无声。
两道黑影从房中窜出,飞掠两旁,一人一边搜索起来。
船琴这种东西够大够显眼,很快,黄泉便在二楼的杂物间找到了这架琴,收入袖中。
他又转悠了一圈,并无新的发现。
不久之后,翠萝寒也回来了,两人继续睡觉。
忽然,一阵黑色蝴蝶朝着滴酉楼纷飞而来,很快破开黄泉夫妻住的房间窗户,攻向熟睡的二人。
就在蝴蝶逼杀之际,床上乍现一道雪亮的剑光。
“太傫·九针,喝!”
孰料,翠萝寒功体被压制,虽是名剑不凡,却没有击退黑蝶。
翠萝寒又惊又怒,再起一剑:“元针六易!”
一剑化六,分刺蝶影。
“高手。”
一声低沉冷喝,房中瞬间多了一名长发杀手,他双手翻覆,更多的黑蝶振翅而出,结成一座黑沉的迷梦阵法。
“黑蝶阵·梦蝶迷杀,死来!”
“吾不耍枪的时候,也是术法大师。”
黄泉翻身坐起,一条火龙从指尖放了出去,烧得黑蝶纷纷落下,烧得整个房间如同火牢。
现在功体受到压制,使用术法比长枪更适合。
就在黑蝶迷梦被破时,翠萝寒突感眼前阵阵眩晕,随即身躯一软,倒在黄泉怀中。
黄泉扶住妻子,冷冷问道:“黑暗中的这位,可以出来了吗?”
“呵呵呵,竟然被你发现了。”
黑蝶阵中,突然涌出一股更为深沉的黑暗气氛,裹着一条若有若无的影子。
随着影子的出现,杀手与翠萝寒一样,软软倒下。
“阁下借此人的阵法而来,是试探还是另有所图?”
“你的胆识与根基,才是吸引吾来此的原因。”
“那吾还得感谢你看得起吾了,直言你的来意吧。”
影子当真只是一条影子。
此时,皇宫一间极端黑暗的大殿内,隳皇判神殛,正与王座中的阴影,共同倾听影子与黄泉的对话。
“太上爷,金瓯无缺在调查当年那件事,我们只要杀掉姚琨碧,真相便再无人知道。”
王座中的人并未出声。
滴酉楼房间中的影子却说道:“当年欧阳硕正当行商,被姚琨碧与同床异梦勾结陷害,吾可将这两人交予你带回金瓯天朝。”
“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成为金瓯天朝与怪贩妖市的使者,传达妖市的合作诚意。”
“如何合作?”
“吾知道金瓯天朝没有军队,妖市愿用一支军队换取金瓯天朝一船琉金。”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黄泉内心冷笑,即使没有千玉屑的事先提醒,这样的交易方式也让他感觉荒唐,就差明着说让妖市军队入驻了。
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在于酆都死箍,犯不着替亨王做决定。
况且,功体受压制,真打起来必然是自己与老婆吃亏,还是使用生之卷最高式来得保险。
黄泉心念几转,随即笑答:“在下只是一名使者,交易大事需要回禀亨王,如果在下能先看到妖市的诚意,必然在亨王面前替贵方美言。”
“你购买青丝酒的珠宝,吾全数退回,明天血唇码头,姚琨碧带着酆都死箍与你同时登船。”
“爽快!成交!”
影子离开。
皇宫暗殿中,判神殛不敢再说什么,默默等着太上爷的旨意。
“此人的武学招数与当年的八人无关,而且他并不知道四病船琴的底细。”
“难怪太上爷要开出四病船琴的交易。”
王座中人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芯,让幽暗的大殿更加瘆人。
“准备吧,军队一旦到达金瓯天朝,即刻夺取琉金矿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