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庭的北边在和斯昆人打仗,但后者买了大量南黛奴隶参战,所以越是北境的乡下,越是对南黛黑人充满了厌恶和仇恨。
他们往往极端厌恶那些身世可怜的黑人,却对开着船大把大把运奴隶到卡庭的私掠队羡慕不已。
进城后,夏伊第一时间赶往市场租了辆马车,告别了被人背着赶路的窘境,这花了他6里尔10铜,其中5里尔是押金,租车的费用是每天1里尔10铜。
之后两人驱车前往成衣店,他为自己置办了一身中产绅士的标配——白衬衫,灰马甲,一条蓬松的卡其色马裤和一件厚实的蓝黑格纹粗呢大衣,再加上一些其他衣物,前前后后一共花了20里尔,为此那位裁缝激动的几乎要给夏伊跪了。
这鸟不拉屎的乡下,他已经好久没见过这样豪爽的客人了。
在马车里换好衣物,此时的夏伊与员工手册上的威廉·海尔森几乎一致。
又花了15个铜板买了些食物,还从菜市场补充了些黑菖藤,两人才找了家旅店休息。
因为伊莱莎“南黛奴隶”的身份不受待见,夏伊不得不多掏了些钱才让老板给他一间房,经过短暂的协商后他被伊莱莎摁在了床上,后者在地上过了一夜,完美扮演了新身份。
第二天一大早,伊莱莎用泡了一夜的黑菖藤水再度“固化肤色”,这次她还给细致地给脖子、胳膊都上了色,而不像之前那样因为仓促只给脸上涂了颜色,耳朵后面甚至都是白的,幸亏站岗的士兵检查不严格。
准备充分后两人重新启程,用了三个小时便接近了费恩郡。
熟悉的轮廓逐渐映入眼帘,属于“夏伊”的记忆也开始复苏。
生于托克伯特的夏伊是一位贵族的私生子,有着与大多数私生子一样的童年——母亲被驱逐,二人相依为命,随后大人死于肺病和积劳,小孩流落街头。
所幸夏伊有一副好皮囊,年纪轻轻就被人贩子团伙看上,好吃好喝伺候着,打算卖给某个贵族,结果货还没出手,就因为卷入权力斗争被警察一锅端了,像夏伊这样手脚俱全的成年男性就被发配到了费恩郡的巡逻队。
彼时的巡逻队员,一言以蔽之,就是炮灰。
这种情况已持续了十数个年头,在未来几年还会随着灰潮的爆发愈演愈烈,在教会征服灰域的左右脚——养成体系和指挥体系尚未健全之前,对灰域的探索,对各地的驰援基本都靠填人命来强行推动。
教会的本意是打压军方,可军方也不傻,以教会的名义号召各地信徒加入民兵巡逻队,付出的仅是军费开支的四分之一,所以像乔治·柯利这样的虔诚信徒能加入巡逻队也不完全是承蒙父荫,背后也有这一层原因。
对比之下,夏伊就完全是充人头的了,他的存在感就像这一个月的记忆一样稀薄,三十天的情绪波动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夏伊穿越后的一个晚上。
“下车,接受检查!”
一个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拦住了马车,夏伊探出脑袋,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阿尔德队长。
或说,“忠诚的”阿尔德。
“十九岁的夏伊”并没有机会认识对方,玩家夏伊却很熟悉。
三年后,教会的心锚系统第一次投入使用时,这位来自军方的投诚分子是第一批体验的幸运儿,随后半年时间他就屡立奇功,协助完善和升级了心锚系统,成为无数玩家眼中的“老大哥”、“挚友”和“真信徒”。
可然后,他就跳反回到了卡庭军方。
他不仅带回了一枚教皇亲自颁发的“圣埃默特忠诚勋章”,还带回了一整套心锚系统,证明教皇冕下属实没看走眼。
而“意料之外”,则是夏伊没想到灰潮前五天他居然还在费恩郡,鬼知道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他不清楚自己此次是否会对阿尔德的命运产生扰动,如果这样一个史诗级二五仔留在了灰域,那对未来本就烂泥扶不上墙的军方可谓致命打击。
“这是你的奴隶么?先生。”
阿尔德已经来到了车边。
他有一张能令人放松警惕的娃娃脸,与其说是军人倒不如说更像演员,但夏伊清楚,如果因为外貌就小瞧了这位的魄力和胆识,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是的,军官阁下。”夏伊很礼貌地拿出自己的证件:“如您所见,我是海辛枪械制造公司的研究员,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从北边回来。很抱歉,我受了重伤,不方便下车接受检查,还请您见谅。”
阿尔德翻开证件,和夏伊仔细对比后还给了他。
他打量了一下这辆车,又看了看夏伊,随后笑道:“先生,您似乎忘记给我提供购买奴隶的票据和文书了。”
夏伊先是错愕,随后无奈地笑了笑,他从兜里摸出1里尔,夹在员工证里又递了出去。
“您也许看错了,这里面应该有的。”
“哦,是吗?”
阿尔德翻开册子的同时那张纸钞便滑入了他的袖口,动作极其娴熟,显然没少这么干。
“哈哈哈,果然看错了,您的证件很齐全,威廉先生。”他大声笑着凑近,压低声音道:“去巡逻队驻地背后那条街上随便找个人,问他老约翰在哪,就说是阿尔德介绍来的。”
说完后拍了拍车厢,大声喊道:“没问题了,放行!”
彼时奴隶贸易处于将废未废的状态,议员们在国会上为此争吵不息,但抽税倒是一天比一天高,于是正规缴税干不过私下售卖,也给了不少人借机发难的由头。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凡是超过一定规模的城镇都诞生了售卖假证的手艺人,这群人无不深谙此道,办的假文书天衣无缝不说,还会把办税地写到卡庭最偏僻的犄角旮旯,即使税务官要查证,来回也得个把月时间。
只是夏伊没想到,阿尔德居然在这鬼地方都能当上“蛇头”,真是干一行爱一行。
马车缓缓驶入费恩郡,直奔阿尔德提到的后街,还没过弯,迎面便走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巡逻队员,他们表情肃穆,胸口佩着苍白的荼菜花,在沿途民众的注视中平静地穿过街道,队末的马车上拉着一具棺材。
夏伊让伊莱莎把马车停在路口,搀扶自己下车,望着一行人逐渐走远。
直到马车和棺材消失在视野里,他才询问一旁的路人。
“您是从外地来的吧?”对方露出些许感慨道:“报纸上都传开了,就在昨天,我们失去了一位虔诚的圣主信徒,他还是一位勇敢的巡逻队员,却死在了一个异端叛徒手里……唉,愿主保佑乔治那孩子。”
“叛徒么,真该死啊。”
夏伊附和道,目光随即投向那一排砖红色的巡逻队宿舍楼。
他问道:“您认识什么厉害的扒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