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双月,高悬夜空。
一缕清风从云层里飘下,落在观云别院的阁楼之巅,显化人形。
正是从虎啸门飞回来的齐临。
他摘下脸上的赤鬼面具,而后弯腰捡起地上的一袭黑金狐裘,重新披在了身上,就仿佛今晚从未离开过此地一般。
“夜深了,明日再去那城南的叠浪武馆看看。”
齐临迈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回房之后,先是找了个盒子,放好虎啸真意图,然后就去到浴室里,用法术聚火烧水,脱光衣物,坐在浴盆里好好地沐浴了一番。
齐临在热水里泡了足足一刻钟,这才将身心全都放松下来。
说起来,今晚其实是他第一次杀人。
但是要说有什么感觉吧,倒还真没什么,也许是因为用法术隔空杀人,对感官来说不够刺激强烈,没有那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得直观,又也许是因为郑洪明的诸多恶行,对他来说实在该杀。
“生活的世界不同了,处事的观念也要转变。”
“杀应杀之人,只求问心无愧便是。”
齐临深呼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所有杂念全部压下。
而后他起身出浴,随手一个捻决,身上残存的所有水珠便凭空浮起,共同凝聚成一个小水团落入浴盆,溅起小小水花。
“睡觉,养精蓄锐,明日去正式学武。”
齐临穿好一套单薄睡衣,走到床边躺下,拉过被褥盖着肚皮,倒头就睡。
……
……
次日,清晨。
观云别院,饭厅。
齐临身穿一袭黑金狐裘,坐在餐桌主位,独自吃着几盘精致糕点当早餐,再搭配赤练亲手泡的花茶,滋味相当不错。
吃完早饭再去叠浪武馆学武,也不迟。
“公子……”
赤练捧着茶壶,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齐临,“昨夜,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哦?嘬(说)来听听?”
齐临嘴里塞着板栗糕,声音含糊不清。
“虎啸门被神秘面具人深夜强闯,虎啸门主郑洪明被杀,帮众们也树倒猢狲散。”
赤练说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意,“城内百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差敲锣打鼓放鞭炮了,您要是现在去街上转一圈啊,听到的都是这个话题,而且大家都是笑着谈的,好多人都说老天爷显灵了,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报应呢!”
“报应?”
齐临咽下嘴中糕点,喝了口茶水,右手摩挲着茶杯,轻笑道:“赤练,有句话叫做‘天道至公,万物无差’,可知此言何意?”
“还请公子赐教。”赤练一脸好奇。
“天道是绝对的公平,对天道而言,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没有区别,你是好人,对天道来说不值一提,你是坏人,对天道而言也不值一提,天道是世界的规则,根本不会干涉生灵的善恶。”
齐临眼帘低垂,看着茶杯水面里自己的倒映,声音平静,“正因如此,老天爷才不会帮你报复恶人,能报复恶人的,只有你自己。”
“……”
赤练一怔。
而齐临则是思绪一转。
嗯,这话也不能说太绝对了。
‘天道至公,万物无差’这句话,在修仙界古已有之,不知流传了多少岁月,但这仅仅是修仙界的情况。
天知道大楚世界的‘天道’有没有善恶意识?
万一呢?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哦对了,公子,江湖上还有一个消息。”
这时,赤练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朝齐临说道:“郑洪明死后,晓事阁的人榜也立刻更新了,七十六的恶虎之名不复存在,不过补位的,并非原本的第七十七名,而是一个首次出现的陌生名号。”
“嗯?”
齐临有些好奇,“什么名号?”
“赤鬼!”
赤练轻声道:“没有具体名字和生平,就只有一个晓事阁给出来的代号‘赤鬼’,战绩就一个‘强闯虎啸门,击杀郑洪明’,现在的人榜七十六,就是这位无名赤鬼,据说是因为昨夜强闯虎啸门的神秘人,脸上戴着一副赤红色的恶鬼面具,因此得名。”
“这样啊……”
齐临没有做出评价,只是拿手帕擦了擦嘴,就起身朝屋外走去,“吃完了,你不用跟着我,忙自己的去。”
“是,公子。”
赤练在后边低头行了一礼。
……
……
齐临吃完早点,便离开了观云别院,前往黄枫城的闹市区域。
不过,他并没有以“鸿景商会齐公子”的身份前往,而是施展法术易容,化作另一个相貌平平的富家公子,在大街小巷里慢悠悠地走过,听着闹市言论。
现在城里头,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话题,便是虎啸门的覆灭。
无论是茶馆酒楼,还是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听到百姓在讨论此事——话说还真和赤练讲的一样,百姓谈及此事,全都笑容满面。
虽然齐临从头到尾,就只杀了一个门主郑洪明,但郑洪明一死,虎啸门本就注定覆灭。
毕竟真要说起来,虎啸门这个最近几年才出现的新兴势力,和城内其它门派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人榜七十六的恶虎郑洪明太狠太凶太能打。
而现在郑洪明死了,虎啸门原本掌握的地盘和生意,几乎是在短短一天之内,就被其它帮派瓜分殆尽,这般情况下,虎啸门原本的帮众,自然也是一去不复返,再也没回来过。
其中吃下地盘最多的,当然是城内另外两大黑帮。
金钟堂,以及青蛇帮!
他们两派联手,几乎吃下了虎啸门十分之九的地盘,只留一成残渣给其他小帮派争夺。
不过这些都和齐临没什么关系。
鸿景商会只是总部在黄枫城,主要买卖都是城外贸易,基本和城内黑帮扯不上多少关系。
而齐临刚刚才灭了虎啸门,短时间内不想再动手,免得过于高调引起他人调查。
那金钟堂和青蛇帮的玄阶秘籍,他当然想要,但也不急于一时。
齐临的武道之路才刚起步,先把拳法练明白了再说。
“诸位客官!”
“这昨夜虎啸门的腥风血雨,现在是满城皆知,那老朽今日,便给大家讲讲这赤鬼大侠,夜闯虎啸门的侠义故事!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多谢诸位了。”
“好!”
“这个好!快讲!”
“等等,谁是赤鬼?”
“兄弟你今天刚进城的吧?就是昨夜强闯虎啸门,宰了郑洪明的那位大侠啊!今天早上晓事阁刚发出来的名号!”
“啊?这种事说书人都敢讲,不要命啦?”
“怕什么,虎啸门都完蛋了!”
“就是就是,而且管他呢,反正出事的也不是我们这些听众,老爷子,快讲快讲!”
忽然,齐临路过一家茶馆,从二楼那边传来的阵阵喝彩声,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家茶馆的招牌很有意思。
——有间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