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噹~”
“八十~”“噹~”
......
“长庚学长,你在忙么?”
沉浸在打铁世界里的李唐听到身旁突然响起的女声忍不住手一抖,好悬没把锤子砸在铁砧上。
身子一晃挡住溅向少女的一溜火星,李唐拿起铁钳夹起通红的铁块后把它放进了冷水里。
“呲~~”
水桶里热气升腾,李唐也回身看向了柳箐箐,“你怎么来了?”
柳箐箐盯着李唐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傻乎乎笑着,“我就来看看你嘛。”
话音刚落,她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痴了,立马正起了脸色,“长庚学长,箐箐有事找你。”
瞄了眼许是继承了变脸绝活的柳箐箐,李唐点了点头后就把她领到了一旁接待客人的侧室里。
随手倒了杯茶放到柳箐箐身前,见她捧着个宝似的捧着茶杯,李唐摇了摇头,“说吧,什么事。”
柳箐箐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低头喝了口泛着茶沫的茶水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爷爷刚才跟我聊天的时候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跟李唐对视了一眼,柳箐箐娇憨一笑,“他说什么六扇门里好修行,也说长庚学长你这个年龄就该勇猛精进,不该畏首畏尾,还说有些东西一个人摸索有些慢,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找他聊聊。”
见李唐低头沉思,她又说,“对了,爷爷还说市路政司副司递了辞呈,我大伯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要请你去帮帮我大伯。”
看着柳箐箐满含期待的眼神,李唐想到了从小巷书店里得到的那几本道书,也想到了房间暗格里所剩不多的几个银元,更想到了那句六扇门里好修行。
‘柳箐箐爷爷跟书楼老板熟识,老板大概知道修炼这事情,所以柳箐箐爷爷有很大可能也知道,甚至他们就是修炼者。’
‘六扇门里好修行,为什么?借王朝气运修炼,还是说衙门里边捞钱方便,有钱了以后可以买药修炼?’
一瞬间心思百转,但穿越者该有的谨慎还是让李唐摇起了头,“我就一打铁的铁匠,直接空降路政司二把手,别人怎么看?”
“多少有些不合适。”
“学长可不只是个铁匠呢。”柳箐箐脸色难得认真,“我可敬佩学长的学识了。”
“从对古代封建王朝的认知,到现在国家面临的困难,可能会遭遇的危机,学长您都说得有理有据。”
“学长知道百姓疾苦,也懂怎么去除附着在百姓身上的顽疾。”
“您忘记那天您跟我说的话了么?”
“为生民立命,让万世太平。”
“您这样的人,就该身居高位,发挥自己的所学所能,让国家,至少让我们这一亩三分地变得更好,而不是因为出生就被困居在这狭小的铁匠铺里。”
李唐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年少轻狂,谁不曾许人间第一流?
柳箐箐说的他,是刚穿越过来,还没被这个时代摧残打击的他。
刚从21世纪来到民国社会的李唐站在人群里,确实鹤立鸡群,璀璨夺目。
可后来,融入时代的他也变成了凡桃俗李。
‘以前是怕死,面对乱世无能为力,但现在修炼了,还有外挂,那站出来,好像也不是不行。’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破波楼船出辽海,蔽天铁鸟扑东京!
一夜捣碎倭奴穴,太平洋水尽赤色;
富士山头扬汉旗,樱花树下醉胡姬;
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
‘既然来到了这个似是而非的时代,那不做一些什么,得了长生好像也没那么有意思了。’
想到这里,热血有些上头的李唐眼神又不一样了。
不再只是寻求长生的傀儡,而是有了理想,眼里又泛起了光。
“那,我试试?”
见柳箐箐跟个仓鼠似的鼓着嘴巴疯狂点头,李唐又话音一转,“不过我想先拜访一下你爷爷。”
虽然已经决定踏入煌煌乱世走一圈,但关于修炼的事情,李唐也不可能放下。
马踏东京,醉拥胡姬,他愿。
长生久视,亦是。
......
脱下铁匠行头洗了个澡,换上中山装的李唐跟柳箐箐结伴走出了铁匠铺。
扫了眼门外汇聚的人群,以及被人群远远围着,充斥着民国时代感的老爷车,李唐不由恍惚了一下。
“长庚学长,快上车呀~”
已经坐到车里的柳箐箐朝李唐招着手,“这里离我家可远了,要是不开车得走好久呢。”
“好。”
应了一声后跟瞠目结舌的左邻右舍们打了个招呼,坐上车子的李唐发现这车子除了外观跟车内配置,其他跟21世纪的车并没有多大不同。
甚至坐起来,好像比他上辈子那辆车更舒适一些。
‘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掌权者总享受着超越时代的享受。’
“滴滴~”
汽车在两声鸣笛后缓速驶离,留在原地的人群却炸开了锅。
“我的妈呀,我没看错吧?李唐那小子刚刚坐上了洋车?”
“刚刚那女娃是什么人,怎么喊唐娃子喊那么亲热,还有长庚是什么东西?唐娃子取字了?”
“王婶,你不是李唐哥邻居么?你知不知道点啥?”
“对啊王芳,跟我们说说唐娃子呗。”
还在怀疑人生的王芳听到自己被点名,不由双手叉腰,“我知道啥?我啥都不知道!”
“我就知道唐娃子在读书,没准是真要靠读书翻身哩。”
说到这里,她脸上又乐呵了起来,“翻身好啊。”
“半年前李家那两口子遭了灾,唐娃子也一蹶不振,我还真担心他出什么事,还想着把我那侄女介绍给他冲冲喜。”
“现在看他这精气神,不错。”
“李家两口子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说到这里,她又碎碎念地回了自家小院。
“不行,我也得让我家那娃子去读书,万一也走了大运被人看上呢?”
“读书明智、改命,还真让那娃儿说对了。”
......
坐车离开的李唐并不知道他离开匠人街以后,街上又发生了什么。
此刻的他,正透过车窗看着繁华热闹,但也泾渭分明的街道。
大冬天里,黄包车夫衣衫褴褛,披着毛巾擦着汗,奋力奔跑。
小巷一角,风尘女子穿着脏旧旗袍,手拿丝巾招展着花枝。
道路两旁,力夫、脚夫背着比自己还高的大麻袋,亦步亦趋。
大烟馆内,有人神魂颠倒,左右不分,身似枯骨,形如妖魔。
歌舞厅外,权贵富商穿金戴银,左搂娇艳舞女,右夹大号雪茄,说说笑笑。
“这个时代病了,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