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俺们三人之力,强行抬走公子,想必这破观内无人能阻拦吧?”
李恩威开门见山,说出自己打算。
“确实拦不住,但你想过后果没有?”
“想过。”李恩威点头道,“以仆逆主,这是犯忌讳的事。”
“那你还……”
“可两位哥哥有没有想过,在这魏家里头,是魏老公说了算,还是旁人说了算?”
“那当然是魏老公了!”两护卫异口同声。
“正是!就算今夜得罪了公子,只要魏老公认下咱们护主的心意,那多大的事它都不是个事!”
“话虽如此……”
“实不相瞒,俺能选上护卫,其实是魏老公特意让俺来充当眼线,随时向他汇报公子一举一动!”
见两人迟迟下不了决心,李恩威只能连编带蒙了。
当然也不完全瞎蒙。
从上次检举那几个杂役之后的事情发展来看,他不认为魏长福是个分不清好歹的人。
特别是关乎自家宝贝侄儿的安危。
“此言当真?”
两人明显意动。
魏长福没有将“赵阿牛”检举揭发的事公之于众,两人一直挺纳闷这小杂役怎就突然升迁。
现下总算有了一个解释。
“当真!”李恩威斩钉截铁道,“若两位哥哥担心将来被公子记恨,回去以后尽管将罪过推到俺头上。待会也由俺负责背公子离开,且劳烦两位哥哥替俺断后!”
话到这个份上,本就有心劝阻魏无忌的两人再无话说。
旋即三人折返后院,踢门而入。
在一片男女惊呼声中,李恩威第一时间扛起早就绵软脱力的魏无忌,而后头也不回地冲出厢房。
他主动担起背人的职责,除了减轻虎六两人的疑虑,也是为了躲开与女道士发生正面冲突的可能性。
万一对方真的有修为,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就留给虎六两人去应付吧。
……
离开道观后,李恩威扛着魏无忌朝来时方向一路狂奔。
入夜后的山岗渐渐起风。
无数树叶随风而动,彼此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杂音,高时如浪涛拍岸,低时如虫蛇穿丛。
恍恍惚惚间,李恩威想起宿主赵阿牛被过山峰咬死的那一幕,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惧意。
他忍不住四下张望。
奈何山路幽暗,视野极窄。若此时草丛里忽然钻出一条带毒的玩意,根本防备不及。
他只好咬牙加快脚步,埋头前冲。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路莽下去了。
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前,他成功踏入营地大门。
门卫见到他背上的魏大公子,连忙上前帮忙。
卸下背上重担之后,晚风一吹,李恩威顿感身上凉飕飕的一片。
不知不觉间,他已是浑身湿透。
有剧烈跑动带来的,也有紧张压抑带来的。
“阿牛,你小子跑得挺快啊!明明身上还背了人……”
李恩威听到虎六两人声音,心中一松,回头问道:“两位哥哥,那青道长……没有为难你们吧?”
“那倒没有。”虎六轻松笑道,“那娘们跟喝醉了一样,其他杂役听到动静跑过来,却也不敢为难我俩。”
“不得不说,咱们公子鉴女的眼光确实一绝,哪怕一身狼狈相,也别有风情,只是可惜了……”
李恩威没去管虎六可惜什么,稍歇片刻,便立即去找魏长福打小报告。
今夜狠狠得罪了魏无忌,往后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营地,全看老太监认不认他的功劳了。
……
“那个憨子到底什么来历?”
野道观的厢房内,名为“青”的女道士侧倚软塌,罗衣半解,脸上却再无半分痴狂醉态。
只剩下两道幽幽如电的目光。
“一个从北边流落至此的杂役,孤家寡人一个,碰巧来此地修塔。除了生得壮实些,无甚特别。”
“碰巧?意思是,他坏了咱们两次好事,也是碰巧咯?”女道士语气明显不悦。
“标下无能,还请总旗责罚!”
角落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甲片坠地声。
片刻后,女道士揉了揉眉头,朝后摆手道:“罢了,我不想再看到碍手碍脚的人。”
“若他当真如你们所言无甚特别,那就好办。”
“除掉他。”
角落再度轰隆作响,又渐渐隐没。
……
李恩威从一处营账走出,神清气爽。
那夜魏长福得知侄儿不但跟山野女子鬼混,还沾染了“酥魂乡”这等毒物,当场大发雷霆,狠狠打骂了一番,并罚他禁足三天,面壁思过。
魏无忌事后得知是李恩威出的主意,恨得牙痒痒的,连带虎六两人也被疏远。
不过李恩威已经不在意了。
那夜之后,他被魏长福再度提拔,成为一名营地守卫。
换言之,他往后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守营地。
更喜人的是,这次“剩余寿元”足足增长了十天,总数达到了二十九天!
这已经超过炼命标准天数的一半。
随着时间推移,鼎文上宿主自带命格【中凶·命途多舛】的字迹开始变淡,预示着新的变化即将带来。
李恩威有所明悟,这是炼命天数过半带来的影响。
他越发期待炼够七七四十九天后,命格能升炼到何种程度。
……
魏长福虽然不是军将出身,但他利用过往宫中人脉,愣是招募一批乡勇作为私人护卫。
这些乡勇中不少曾经从军,打过几场硬仗,颇有作战素养。
如今退下来不想回家耕地,便投入魏长福麾下。
李恩威第三世的宿主便曾“自愿”从军,对于如何跟老兵们打交道颇有心得。
加上时不时给众人加餐,很快就融入进去。
他趁机向老兵们讨教功夫,后者见他为人踏实肯干,不吝指点一二。
不过他很快发现,老兵们对于修行的说法跟虎六一模一样,传授他的也只是拳脚功夫,无关修行。
……
如此无惊无险地跟着老兵们训练数日。
这日李恩威正式上班,一大早到库房领取当班用的佩刀。
库房管事张三跟他也算是老熟人了。
前些时日他过来替魏无忌偷酒,没少跟对方打过交道——主要是跟对方玩抓迷藏。
“俺的佩刀坏了?”
李恩威看着正翻开账本勾勾画画的张三,眉头轻皱。
“什么叫你的佩刀?”张三看都不看他一眼,姿态倨傲,“这里一切都属于魏老公,给你是情分,不给你是本分。”
“此话不假。但既然魏老公提拔俺当这营地护卫,总不能赤手空拳去值守吧?”
“那能怎么办呢?东西坏了就是坏了。我又不能变出一个新的给你。”
“你要是着急要的话,那这样好了。我认识江州城里的一个铁匠。过几日我回城采买,可以顺道找他修一修刀,但这修理费得你出。怎么样?”
说到这里,张三停笔抬头,嘴角微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