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幻化的画面中,李恩威被人从背后敲了一记闷棍,当场晕倒。
但偷袭者是谁,他后续遭遇如何,画面并未显示。
“这次只有一幅画面,愚者千虑命格并未同步发动。是因为中午已经示警一次了么?”
“真有耐心啊,居然等到现在还不肯离去……”
李恩威立即停步,侧身,目光来回扫视。
狭窄清冷的小巷,确实适合埋伏偷袭。
眼前只有三道身影。
巷口两个担柴郎,巷尾一个打更人。
到底哪一个是伪装的呢?
抑或都是?
抑或都不是?
真正的跟踪者仍隐藏在两旁的民居里,暗中凝视?
这一刻,李恩威原本放松的心弦再次紧绷。
就连温馨暖黄的纸窗剪影也变得瘆人,如绰绰鬼影。
他只能强作精神,压抑住逃跑的念头。
不搞清楚敌人在哪,说不定转身那一刻,对方的闷棍就落下了。
“不,不可能全都是。如果对方人多,直接就动手了,没必要背后偷袭……”
思忖间,打更人已经走过小巷中段,离他越来越近。
两个担柴郎也收拾妥当,正朝他这边方向赶来。
“到底是哪一个呢?”
当!
又一记锣响。
打更人一边哼唱报时,一边对身穿捕快服的李恩威微微点头致意,而后目光落到后方两人,嘴角弯起,似是见到熟人。
就在此时。
李恩威悍然转身,一刀当头劈下!
当。
刀锋即将砸到面门之际,打更人堪堪举起手中铜锣,成功格挡。
反应不俗,明显是练家子。
“你果然是伪装的!”
李恩威狞笑一声,欺身直上,反手一刀横扫。
刚刚思绪飞转间,他蓦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此刻距离一更天,理应还有半个时辰。
这个世界缺少精确钟表,人们对时间的感知是相对迟钝而模糊的。
一时三刻的差距,一般人很难及时察觉,更习惯于听人报时来确认具体时辰。
但,打更人,并不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职业。
往往只有在较大的城镇里,才会供养一批专门走街过巷的报时人。
这是生活在城里的市民阶层才配享受的福利。
而李恩威经历五世轮回,只有当下这一世的钱七半才算真正生活在大城中。
所以他对于打更声的依赖,并未形成本能习惯。
反而刚刚在离开灵缘斋时,因为担心天黑得太快而下意识多看了一眼门后水钟,迅速倒推出现在根本未到一更天。
换言之,眼前这个打更人,是跟踪者假冒的!
对方显然低估了李恩威爆发增长的力气。
第一刀虽然成功格挡,但半边身已被震麻。
等第二刀横劈过来时,他只来得及转动铜锣护住要害,便被一股巨力撞得倒退数步。
李恩威得势不饶人,抡刀连劈。
当,当,当!
一轮抢攻过后,李恩威瞅准机会,一脚将对方踢翻在地上。
然后顺势用刀尖勾倒墙边一个竹架,压在追踪者身上。
转身就跑!
他已经听到了巷尾传来的脚步声。
可能是附近巡逻捕快,可能是正好路过的居民,也可能就是对方同伙听到打斗声赶来支援。
李恩威不敢赌。
先手制敌,只为给自己争取逃命机会。
原本身后两个担柴郎早就丢下财货跑没了影。
李恩威脚下猛然发力,几下腾挪便冲出了巷口回到大街,然后朝着视野内人多的方向撒腿狂奔。
老鼠就是老鼠,敢在阴暗角落里作祟,未必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
片刻后,灰雾中露出一朵半红半黑的小花。
不过剩余寿元暂未改变,说明危机尚未完全解除,李恩威不敢放松,依旧哪里人多去哪里。
如是半个时辰后,李恩威跟随人流来到一条蜿蜒小河边。
河面上画舫往来如荧,河岸上楼台灯火通明,人间烟火与夜空繁星交相辉映,好不热闹。
比白天的市集还要热闹。
李恩威记得,此河名为“槐青”,河岸长街名为“花红”。
槐青花红,三里楼台,便是江州城中最著名的烟花之地。
这里是钱七半生前绝对消费不起的地方。
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今夜机缘巧合,居然是第一次过来。
不得不承认,在涉及男欢女爱的问题上,不同世界的人都是一样的单调,乏味,且枯燥。
李恩威背负双手,以一种俯视众生的姿态走过一排排青楼,只感觉这勾栏上的莺莺燕燕实在过于吵闹烦人。
不就是长得好看么?
不就是声音嗲嗲的么?
不就是闻起来香香,抱起来软软的么?
凭什么收那么贵!
“我辈求道者,沉迷声色越久,便越难做到今早那道士所言的至真至纯。”
李恩威对自己钱袋十分有数,所以心志异常坚定。
打定主意今夜绝不会被美色诱惑,只来这边蹭蹭人气,求个心安。
……
前行一段,街上车马行人的外饰肉眼可见的变得奢华。
李恩威的心志越发坚定,甚至打算将来若有机会,必定要进去狠狠批判一番。
北边还在跟反王叛军打仗呢,他们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歌舞升平?
还收那么贵?
对得起前线猛吃空饷的三家镇将么!
胡思乱想间,李恩威来到一处新的建筑群前。
这里不但装潢更上档次,而且居然有三分之一的建筑延伸到槐青河上,形成一片极具格调的水榭。
更过分的是,水榭间还修建有码头,拱桥等水上结构。
河上画舫穿梭期间,如同进入一片人间仙境。
李恩威驻步抬头,便见正门上方牌匾,赫然写着三个描金大字:烟波阁。
“这就是贞娘所说的地方么……”
他原本不急于今日来见对方。
不过现在来都来了,自己今夜也暂无别的去处,干脆入门一见。
刚刚走到门前,一名老鸨模样的半老徐娘笑着迎了上来。
“小哥这是替哪位大人办差啊?可有备上名刺?”
名刺是达官贵人间互相拜访时通报姓名的纸贴,钱七半这种底层衙差肯定是没有的。
对方如此说,其实就是变相提醒李恩威还不够格入内,除非他背后还有贵人。
大概是他这身捕快服,一看就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
李恩威只当听不出对方暗示,淡然道:“我是来找贞娘的。”
“贞……”
老鸨语气一滞,笑容瞬间转冷:“这三里街谁人不知我烟波阁素来本分做生意?小哥莫不是初来乍到,不清楚这片道上的规矩?”
李恩威见对方语气有些冲,心道怕不是误会了什么,正欲解释,一道尖细女声从背后传来。
“韩妈妈,闲杂人莫入此门,你是想败坏烟波阁的名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