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件事她没说错，花魁确实是被人劫走的。”楚零指了指窗口的脚印说道。

脚印从窗台一直延续到外面，似乎歹人故意留下踪迹，遍布了屋顶。

“这件事，实在有趣，屋里值钱的物事一件没少，显然歹人并不是为财而来。他之所以劫走花魁，明显只是对花魁本人有兴趣。但花魁的人身自由是可以用金钱来赎买的。用钱就能摆平的事，为什么要选择这种铤而走险的办法？”楚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诸多逻辑问题。

“我反正是想不明白了。”澹台明月苦笑。

在儒学的领域，他还可以指手画脚，但办案追查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之所以留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对花魁天女苏的情意还在，另一方面则是对楚零的好奇。

他想看看这位年轻的佛门高僧，到底还有多少未曾显露的才能。

“小师叔，接下来追踪歹人，我必须要使用佛门神通。”真智请示道。

“可。”楚零简短吐出一个字。

佛门神通？澹台明月眼睛一亮。

大夏皇朝是修行至上的皇朝，从皇帝到大臣无一不是修行者。修行不仅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而且能够增益悟性和意志。

众多修行体系中，儒家本来是开国以来最闪亮的一颗星，但这几百年儒家人才凋零，反倒是佛门后来居上。

如果说儒家修炼的是才气，特点是言出法随，那么佛门修炼的就是禅意，能够将禅意炼化为种种神通，比如说天眼通、天耳通、法相通、他心通、神足通。

每一种神通都有各自的特点，令人心驰神往。

此时只见皓月当空，晚风吹动真智的僧袍，猎猎翻滚。

他双手合十，唱了一句谒言，旋即重喝一声：

“天眼通！”

真智的眉宇之间，突然裂开了一道诡异的金色瞳孔，令得空气都荡起了阵阵涟漪。

“天眼通能在额心之间长出第三只眼。初窥门径的僧人能凭借这只天眼增强目力，看透方圆十里之内的景象。如果修练到极致，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传闻历史上曾有神僧凭借天眼之力看到过去与未来，窥探天机。”楚零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澹台明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旋即试探道：“真智已经开了天眼，那么作为师叔的无戒大师，功力必然更加深厚吧？”

贫僧平生不好斗，修习禅意才是佛门正道……楚零沉默片刻，及时转移话题：

“真智，找到歹人了吗？”

“找到了，在石佛街。”真智声音急促，暗暗冒汗，显然维持天眼对他来说并不容易。

“时不我待，咱们这就追上去吧。”楚零道。

眼瞅着马上就能睡着的花魁，却被歹人劫走了，他自然要追回来。

真智犹豫了一下：“可是若要维持天眼通，我剩下的法力只够带上一个人。”

澹台明月了然：“我留下吧，我一介文人，若是发生了战斗也帮不上忙，反而成了累赘。”

他后退一步，让出身位，同时好奇地打量两人，想要看看运用佛门神通，到底是如何索敌。

然后他的眼珠子差点惊得掉到了地上。

真智没有废话，单手抓着楚零，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窗外没有靠近的树木，就连最近的屋顶都在数丈之外，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但真智不需要。

“贫僧踏空而行！”

他直接上演了一幕肉身横飞的手段，在空中虚踏一步，便跃出十丈，眨眼间便飞纵到视野的尽头。

澹台明月骇然，以前他在坊间的话本小说中，顶多看过轻功水上漂的手段，但踏空而行的神通还是头一次见到。

“佛门弟子，竟恐怖如斯。”他深深叹息，没想到仅仅是无戒大师身边的一个随从，都有如此恐怖的神通。

按照辈分，真智还得叫无戒大师一声师叔。

那么作为师叔的无戒和尚，到底有多么深不可测的修为？

澹台明月难以想象。

……

可惜无戒大师并不会武功。

所以当楚零二人马上要接近歹人时，真智把楚零放到了一处安全的屋顶：

“小师叔，我去去就回。”

楚零应了一声，没有太多担心。

真智虽然年纪尚轻，但放眼整个伏魔寺都是排得上号的高手。方丈为了监视自己以免逃跑，可是下了血本。

“唉，我要是也能修炼神通就好了。”望着远去的真智，楚零悠然神往中带着萧索。

要想修炼佛门神通，必须从小就坚持艰苦的修行。

可楚零魂穿的这具身体都二十好几了，而且也不是从小就落发为僧。

错过了修炼的黄金时期，这辈子都难以达到高深的境界。

所幸楚零还有个金手指，他命格特殊，他是魔佛转世。

“希望真智能击败歹人，带回花魁。贫僧今日能否破戒，全靠这个小师侄了。”楚零悠悠叹道。

没过多久，真智安然返回，但两手空空。

“小师叔，我追到歹人了，还与对方交战了一番……但情况有些不对劲。”真智面红耳赤道。

“嗯？怎么个不对劲？”楚零下意识道。

“那歹人身法极为灵活，我寻思用大开大合的打法难以取胜，于是使出我们伏魔寺的‘小擒拿手’与他对战，一掌劈在了他的胳膊上。”

“嗯嗯，然后呢？然后呢？”楚零比较关心歹人的去处，连声催促。

真智支吾了老半天：“但那人的皮肤滑腻腻的，我一掌击碎了他的衣袖，当时一呆，回过神的时候听到他娇喝一声，给了我一耳光，然后带着花魁逃走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

楚零颤巍巍道：“所以说……所以说，那歹人实际上是个女子。她出于羞愤给了你一耳光，你呆了一呆，然后眼看着她带着花魁逃走了？”

“对、对不住，小师叔……”真智羞愧地低下头，嗫嗫嚅嚅道。

“没什么对不住的。本来，教坊司就是我强拉你来的。”楚零摇了摇头，温柔和善道。

他定了定神。

既然花魁已经被劫走，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虽说他已经猜出了幕后的九成真相，但这件事牵涉极多，他是来破戒的，不是来找麻烦的。

“小师叔！”真智突然瞪大眼睛，伸出手向楚零抓来。

楚零刚刚有所反应，就闻到一股极清淡的女子香气从身后传来，旋即一只纤细的手掌抓住了自己的衣领。

他愕然回眸，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正狠巴巴地瞪着自己，若不是眼神泛着怒气，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落入对方的掌握之中，楚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力。

随着一股似桂如兰的香气扑面而来，下一秒，他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