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所有人都忘了,朔月自己也不可能忘却——他所剩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或许在那个世界线中,巨侠被娘闪闪的EA直接轰碎,尸体都没有留下,所以重生而来的朔月只能用魔力构成的身躯,在这个世界行走。
从一个跟着金手指做任务的玩家,变成一个不得不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的凡人,朔月也曾在暗地里愤怒过,诅咒过,唾弃着命运恶劣的玩笑。
但无论如何,不想死的话,他必须自救。
这里是型月世界,单纯转移意识的话,手段并非没有——论上限,有传说中的第三法,有冠位人偶师苍崎橙子的技术;论下限,老虫子的苟延残喘,亦或者化身为死徒,或者像尼禄·卡奥斯那样体内孕育混沌之巢也未尝不可。
所以在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后,朔月就将爱因兹贝伦家有关第三法的资料翻了个遍,来到冬木市的当日就血洗了间桐家,得到Assassin后又命令他们脱离战场,寻找那位隐匿的冠位人偶师,以及可能的使徒痕迹……
但他本人,却留在了这场圣杯战争中。
自然有部分原因是为了与前世中的角色们会面,但其中更重要的因素,是为了那万能的愿望之釜——哪怕是已经被污染的。
当初吉尔伽美什就被此世之恶吐出来,还获得了肉身。
第三法已经初窥门径的朔月,自然也有着摆脱诅咒的方法,更何况除了苍崎橙子之外,他还让Assassin寻找另一个‘空之境界’的重要人物——两仪式。
虽然从时间线上看,现在的式远没有觉醒,但根源式自诞生起便存在着。
唤醒她,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但将希望赌在其他人的身上,终究是太不安定了。
金眸的青年闭目,发出微不可查的叹息。
说他傲慢也好,说他愚蠢也罢,他的目光已经超越了“不惜一切活下去”这样简单的欲望,停留在了“更加完美地活下去”这样的目的上。
为此,他要亲手去角逐圣杯,要以自己的力量获得第三法的青睐。
他同样有着参与圣杯战争的理由。
身为最古老的英雄王,吉尔伽美什若是认真起来,一夜之间便可以结束圣杯战争。
拥有先知先觉的优势,又有不俗的实力为底,朔月同样可以做到短时间内终结这场战斗——但这没有任何意义。
他需要的并非是胜利,为了达成目的,朔月仍然需要时间,将一切工作准备万全的时间。
朔月希望着与英灵们的会面,渴望着与他们的战斗,更对未来一定会发生的王者酒宴抱有期待……可在这之前,他要确保自己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看到更多的风景,才能见证更多的相遇与别离,才能完成那个男人托付给他的小小愿望。
他不可能让美游去生死厮杀,那个女孩应该享受美好的重逢,而非血腥的黑夜。
但圣杯同样是他要谋求之物。
为此……他需要新的从者。
抱歉了,Lancer,阿尔托莉雅。
在他的身后,肯尼斯双目赤红,高举起颤抖的手臂,以Lancer御主的身份发动了最后一次强权。
“以令咒命之——自杀吧,Lancer!”
————
那是,数分钟前。
“不,不是我,都是Lancer的错!要不是他的弱小,我怎么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肯尼斯激烈地反驳着朔月的话语,然而那个青年只是给了他一个冷淡的背影,并没有任何的话语传出。
哪怕,他的嘴唇在翕动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一股恶寒顿时攥住了肯尼斯的心脏,诡异的寂静之中,他下意识转动轮椅,改变身体的方向。
废工场深处一片漆黑,只有一道月光像探照灯般从屋顶的天窗射进来,照亮一个角落。
淡淡的清冷月光之下,被下了禁制的索菈乌瞪大眼睛,血色尽失的脸上流淌着恐惧的眼泪。
在她的脑袋上,顶着一把漆黑的冲锋枪。
多么小巧,多么不起眼的武器啊——然而这把武器吐出的子弹夺走了肯尼斯的魔术回路,而接下来,也会夺走他未婚妻鲜活的生命。
顺着握枪的手臂向上,所看见的,男子的面容,却让肯尼斯几乎忘记了呼吸。
破旧的外套、一头乱发与满脸的胡渣,这个男人正将手指竖在嘴唇上,示意肯尼斯安静。
他外表乍看之下极其平常,却有着一双如利剑般炯炯有神的双眸——肯尼斯到死都忘不了,就是这个可恨的爱因兹贝伦家饲养的走狗,狠毒地摧毁了他的魔术回路。
男子可能是趁着Saber与Lancer全心全意对战的时候,从后门悄悄摸进来的。他手中的冲锋枪对准躺在地上的索菈乌的脑门,枪口一动也不动。
“竟然……偏偏是他……”肯尼斯亲身领教过男子如同毒蛇般的冷酷与细心,心中燃起愤怒与憎恨——但是更加深沉的绝望感却让他颓然垂首。
这简直是再糟糕不过的状况,心爱的女性竟然落入自己连想都不愿想到的敌人手中。
残留的理性告诉肯尼斯,这个男人特地露面让自己看到索菈乌平安无事,一定有什么企图。
但他猜不出卫宫切嗣究竟有什么意图,只能默默不语地点头,表示愿意遵从对方的指示。
男子见状,另一只空着的手从外套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随意抖开后向空中一扔,轻飘飘地落在肯尼斯的膝上。
【束缚术式·对象——卫宫切嗣】
【以卫宫切嗣的魔术刻印起誓,以达成下述条件为前提,契约将成为戒律,毫无例外地束缚住对象。】
【誓约:永久禁止卫宫家第五代继承人,矩贤之子切嗣对于肯尼斯·埃尔梅洛伊·阿其波卢德以及索拉乌·娜泽莱·索非亚莉二人两人有任何杀害、伤害的意图与行为。】
【条件:…………】
以为是看花了眼,肯尼斯揉了揉眼珠,定睛看去,终于,看清了这条契约所要求的唯一条件——
【使用剩下所有令咒,命令从者自尽。】
这是继朔月之后的第二张自我强制证文,却并没有让肯尼斯表现出过多的震惊或是不满,他只是用他那疲惫,灰败的蓝眼珠,望着远处仍在为他而战的Lancer,而后转动目光,了无生机地望向卫宫切嗣,以及他枪口下的满眼求助之色的索拉乌。
卫宫切嗣来迟了,他并不知道他所写下的自我强制证文,与另一个青年的发生了冲突,致命的冲突。
但是肯尼斯并没有上诉的权利,因为他深爱的女人的性命,已经从一个人转移到了另一个人手中,但从没有被肯尼斯夺回过。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真正得到索拉乌的心一般。
卫宫切嗣并不知道肯尼斯已经抱有赴死的觉悟,他只是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位煊赫一时的天才举起手臂,平静地发动了最后一枚令咒:
“以令咒命之——自杀吧,Lancer!”
于是在战场之中,酣战的枪兵猛然扭转手臂,甚至连愕然的表情都来不及出现,就将枪尖刺向了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