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人影并肩走在大路上,一个黑发黑瞳,一个白发金瞳,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黑气弥漫的骑士,以及手持魔法杖的少女。
正是雁夜以及朔月,以及他们各自的从者们。
此时他们虽是同行,却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融洽气氛,起因是刚才雁夜冷不丁说出的话语:
“朔月,我能把樱和凛都托付给你吗?”
闻言,朔月也没有表现出开心之类的情绪,而是沉默一会后,幽幽道:“不将凛交给葵吗?”
雁夜强笑一声:“葵姐可管不住这孩子,尤其是我还对她做了那种事情后。”
“原来如此,以远坂凛的性格,一定会以为樱被你教坏了,想方设法地要救自己妹妹出去吧?”
“果然你在家里也布置了眼线啊。”停下了脚步,雁夜叉着腰,叹气,“真是有够滴水不漏的。”
“过奖,既然又当战士又当军师的话,总是要多些手段的。”朔月跟着止步。
“我要参加圣杯战争了,朔月。”
“我似乎说过,你们所追求的圣杯,并不能实现愿望。”
“人总是不进棺材不掉泪的,朔月。”雁夜的脸上没有一丝动摇,“就像一个贴着‘后悔药’标签的瓶子摆在那里,就算你和我说里面是毒药,我想我也会尝上一粒。”
“哪怕就此死去?”
“你傻吗朔月?我可是魔术师啊,怎么会被简单的毒药杀死?”雁夜开了个玩笑,随即挥了挥手,带着自己的从者朝另一边走去。
黑骑士如鬼影般跟在雁夜身后,亦步亦趋。在三枚令咒的效力结束后,兰斯洛特又一次丧失了理智,但从他自狂化之前那释然的笑容来看,显然这位骑士之花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救赎。
而朔月目送着雁夜离去,最后转过身,背对着雁夜迈开脚步。
“那么,我们也走吧,美游。”
街道空荡荡的,身后并没有传来熟悉的应答声。
!!!
“美游!”朔月猛地扭头,却发现身后哪还有妹妹的身影,只有一张纸条像是算准了时间似的飘在朔月面前,被他伸手抓住。
一目十行地扫过纸条上的内容后,朔月将其撕成粉碎,眼眸中难得出现了些许阴沉。
“不要让我找到你……”
————
某隐秘据点
“检查结果出来了。”久宇舞弥将报告单交给坐在床边的切嗣。
他们此时位于切嗣早就准备好的据点里,里面的设备全是从爱因兹贝伦城堡里偷偷转移过来的,说是对魔术方面特化的专用工房也不为过。
对于人造人造人兼小圣杯的伊莉雅而言,寻常的科技手段只会被她体内浓郁的魔力因子干扰,卫宫切嗣带着伊莉雅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就是为了给她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听了舞弥的汇报后,卫宫切嗣顺手接过报告单,却并没有立刻查看,而是盯着在床榻上安睡的伊莉雅,许久许久,然后才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报告单。
白纸黑字的报告单还散发着一股油墨的香气,安抚着切嗣紧绷的精神。然而,这报告单上所写的内容却将卫宫切嗣的精神拖入深渊。
久宇舞弥担忧地看着卫宫切嗣的表情从平静变得苍白,再变得绝望,宛如被拔了爪牙的猎豹,最后发出绝望了的低吼:
“是吗,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朔月。”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混账!”
报告单中,伊莉雅斯菲尔的身体一切无碍,除了心脏部位——
她的心脏,被人动了手脚。
异种魔力构成的结晶以一种紧密的结构潜藏在伊莉雅的心脏内,只要触发了条件,就会弹出锋利的棱刺,将伊莉雅的心脏刺穿。
而有关那异种魔力,检测仪器也匹配到了相对应的源头。
Caster·美游。
此时此刻,卫宫切嗣已经彻底明白了那个青年不拿伊莉雅做人质,反而将她老实送回来,交给他们手里的原因。
仿佛那位青年站在他面前,俯身低语:
还想要自己的女儿活命,还是说——你依旧想要追求圣杯?
对于卫宫切嗣而言,这是一项无比残忍的选择题。
这意味着他只能从梦想和亲情之中选择一项,亦或者两者都失去——不存在除此之外的第四个选项。
死寂般的沉默降临在据点里,卫宫切嗣的内心被无比焦灼的火焰烧灼着,痛苦不堪。
一旁的舞弥是不会开口的,她无条件的遵从切嗣的选择,追随着他的一切。
除非,她的大脑已经遭到了某种篡改。
“你觉得什么才是幸福,切嗣?”
内心挣扎的卫宫切嗣惊异地看了舞弥一眼,并没有多想,只是语气寂寥地回道:
“幸福……呵,我只是个希望世界和平的空想家而已,‘幸福’这种东西太过珍贵而脆弱,那不是我这双沾满鲜血的手能够触及的东西。”
“可是在我看来,你已经拥有了幸福,切嗣。”
就像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一般,久宇舞弥这般评价着她交托了生命的男人:
“夫人和伊莉雅小姐深爱着你,而你也深爱着她们。”
切嗣用手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是的,我深爱着她们,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爱她们……我愿意为她们献上一切。”
但是他同样明白,如果自己的正义需要付出这条纯真生命作为牺牲的时候,他,这个叫做卫宫切嗣的男人,可能会作出何种决定。
“那么那献上的一切之中,为什么就不能有着‘使命’和‘梦想’呢?”
黑衣女子发问。
卫宫切嗣浑身一震,许久之后抬起头来,用干涸般的双眼注视着床上银发的爱女。
他仍记得拥抱着她,一路冲到据点来的感觉,时至今日,伊莉雅的身躯依旧娇小而孱弱,就好像刚刚诞生时那样,抱起来的感觉如同手中掬起的一捧初雪,仿佛只要稍微轻晃崩落,纤细得让人害怕……
他,真的能狠下心来牺牲她吗?如同牺牲她的母亲一样?
……
……
……
他,失去了答案。
现在想起来,从八年前的冬天起,名为‘卫宫切嗣’的处刑机器,就已经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这般自嘲着,卫宫切嗣将眼神从伊莉雅身上移开,摸向衣兜里的烟盒。
“二手烟对孩子不好,切嗣,请出去抽。”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