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岳？你怎么来这里了？”

武清妍扭头看到他，声音略带意外。

程岳咧嘴，展示了一下手里的样品们：“我有几个样品要做NMR……”

武清妍更加惊讶：“你不会要说你连NMR都会用吧……对了，你的钥匙放在外面了吗？”

NMR的房间不能带钥匙之类金属物品进去，NMR强大的磁场会吸引金属物品，如果钥匙像子弹一样被吸走，是有可能伤到站在轨迹上的人的。

“放啦放啦，都在外面的小篮子里。”

程岳说道。

然后打量着里面的情况。

兆大的NMR有两台，分别做氢谱和碳谱，两台电脑靠在一起，分别控制两台仪器，基本上能够满足大部分的研究需求。

武清妍此刻正坐在连着碳谱仪器的电脑前，愁眉苦脸。

程岳一屁股坐在氢谱仪器的电脑前，熟练地摆弄着软件，设置着程序，这个年代的NMR也比较古早，还需要手动调谐，在操作台上把几个按钮扭来扭去。

旁边的武清妍顿时瞪大了眼睛。

真会用……的嘛？

而且这熟练度，比自己还要高啊！

她顿时感觉自己这几年是不是白学习了。

不过看了会程岳的操作，她回过神来，继续开始对着自己面前的电脑愁眉苦脸。

“学姐，你怎么啦？”

程岳踩着梯子把样品放入NMR仪器后，回到座位问武清妍。

武清妍抓着头发，本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圆圆脑袋和小揪揪，在她的蹂躏下变得有些杂乱，她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话里带着丧气说：“NMR的图好难啊，你看，如果只有一种主成分我还能标，但是这张主成分和杂质都浓度很高，真的好难解……”

她大概是一个人在这里发愁了太久，见到程岳忍不住吐槽起来：“我都研二了，不想再麻烦刘教授帮我解谱了，可是真的好难啊，杂质我也除不掉也没法单独提出来。”

程岳十分理解，虽说武清妍已经研二了，但这才刚开学，说来说去她也只是一个进组做实验不到一年的学生而已。本科生虽然大二时候已经在有机课上早早接触到过NMR，可也都是比较纯的简单化合物的NMR图谱，和真正实验室里的根本不能比。

程岳露出一副安抚的笑容说：“学姐让我看看吧！”

武清妍把桌上的几张纸推给程岳，并没有抱任何希望。

程岳见自己第一个样品已经扫描完了，又去换了一个新的样品开始扫描，这才回来仔细看着武清妍的图谱。

第一张图谱是比较纯的主成分氢谱，就是一条横线，沿着横坐标有很多个峰，都已经积分好了。每一个峰都按照abcde的顺序标好，图上还画着结构式，是一个芘的衍生物，接了两个带着羧酸的结构，上面的每个氢也都十分认真地画了出来，标着abcde。

武清妍在旁边拿着一根铅笔涂涂画画跟程岳解释：“因为芘不溶于水，我们为了增加它的亲水性所以在上面加两个羧酸。我们用的芘经过了修饰，有两个反应位点可以加成，反应完成以后就是这个结构了。”

她一边说一边画路线。

接着武清妍展示了一下第二张图，是主成分和杂质都存在的一个样品，虽然还是一条横线上的很多个峰，但明显杂乱很多，她嘴角向下：“你看，杂质多了以后就乱糟糟地，根本看不出来杂质是个什么结构，唉——”

“这……”

程岳顿了一下，把到嘴边的“这很简单嘛”吞到肚子里，改口说：“这也不是不能推……”

“你会解图谱？！”武清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其实对于程岳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想作为学姐给程岳讲一下而已，没想到程岳居然还真的能够看出几分眉目，让武清妍一下子激动起来。

“你看，这个杂质的这个氢应该和主成分的这个氢对应，它前移了，并且三重峰的高低比例变成了这样，”

程岳拿着铅笔，笔尖轻轻点在图谱上，“说明应该是它旁边的碳上面加了个什么结构……看你的主成分结构，的确也像是这个碳比较容易被攻击，看起来，好像在这个碳上发生了二次加成。”

武清妍皱眉思索：“二次加成吗，好像是有可能！”

程岳一边给武清妍讲解，同时也不忘记检测自己的样品，讲解地差不多了，样品也检测完了。

他简单积分好NMR图谱，用旁边老旧的打印机打印出来，抱着样品和武清妍一起往回走。

武清妍还在皱眉思索，一路自言自语：“怪不得我试了两个结晶条件都没有把这个杂质分离出来，原来是结构太相似了……”

说着说着她好看的小脸又耷拉下来，跟程岳诉苦：“这两个沸点差不多，溶解度也类似，就算是重结晶也无法完全分离。但是他们的荧光光谱差距很大，所以每次杂质和主成分比例不同的话，光谱也会变得不一样。”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到了实验室的门口，程岳推开实验室的门，示意武清妍先进，继续说道：“武学姐，对于主成分和杂质的分离，我倒是有一个设想，我们可以试一试。如果分开了，就会变成两种不同的荧光剂，来发表论文了。”

武清妍脸上的愁容一消而散：“真的吗！”

如果昨天一早程岳对她说自己能解决她的难题，武清妍肯定不屑一顾。

可经历过这两天的实验，看到程岳老练地架实验，熟练地帮她解NMR的图谱，武清妍突然觉得，如果程岳说有办法把两个化合物分开，那说不定真的能分离！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这个刚刚开学的大一学弟当成了和自己一样，甚至是比自己还要厉害的研究员。

“清妍，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高兴啊？”

实验室内忽然传来一个招呼声。

是顾杰。

现在已经三点多了，虽然不情愿，但他也得回到了实验室。不过当他看到满脸笑意的武清妍进门的时候，也换上了笑容打招呼，“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今天食堂的菜谱还不错呢。”

武清妍摇摇她圆圆的脑袋，略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礼貌拒绝道：“谢谢顾学长啦，不过我晚上已经约了室友，改天实验室聚餐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吃饭吧。”

“顾学长。”

程岳跟在武清妍的后面进了门，见到顾杰，出声打招呼。

顾杰这才注意到后进门的程岳，他似乎意识到了武清妍刚刚脸上灿烂的笑容是对着程岳的，莫名有些窝火。

他望着程岳思考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递给程岳说道：“程岳，我的饭缸落在宿舍了，你去帮我拿一下吧。”

程岳不解：“我帮你做实验，并不代表我要帮你做生活上的杂事啊？”

顾杰一脸不屑：“我要做实验啊，我自己回去的话会耽误做实验的，实验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回去帮我拿饭缸。”

旁边的武清妍朝前走了一步，有些愤愤不平，想要帮程岳说话的样子。

不过程岳摇摇头，拦住武清妍：“算了算了，我去吧。”

顾杰嗤笑一声，把钥匙扔给程岳，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宿舍号和床位，好像没看到武清妍的表情一样，又舔着脸上前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