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大解释了一下：“之前油浴用的油已经都黑了，可能从外面也不好观察里面有没有在搅拌吧，我用了新的油，看着就很明显了。”

“我知道了。”

程岳觉得毛大还挺细心的。

稍微比较不上心的人可能都发现不了，转子居然在特定的转速才能搅拌起来，看着溶液过于粘稠调到10都转不起来，就自己上手开始晃了吧。

“呃……对了，这个方面虽然也可以写到讨论里面，不过不要写的太直白，就写类似‘由于此步骤的溶液粘稠度较高，所以需要掌握搅拌转速’这种话就好了。”

两个人正在聊着，一个一边实验一边说，一个在那里耐心地记着，都完全没有发现，门口有一个人进来。

进来的人是刘启光。

刘启光是之前把想要让程岳在大会上讲的其他人的东西差不多梳理了一遍，所以过来找对应的学生。

他看到里面程岳和毛大两人在聊论文，就没有打扰他们，而是到那边的资料柜里面，拿出博四的女学生孙玉月的实验记录，开始翻。

程岳二人太过专心，也没注意到刘启光走进来。

程岳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一点什么：“你这各个步骤的稳定性如何？产生的中间体还有你的最终产物可以储存多久，储存条件是什么？如果有不稳定会发生降解的情况，是出现在哪一步，降解产生什么样的杂质？每一步的纯化依据是什么？”

毛大说道：“我都是一步一步接着做的，最多放过夜，那要不我再补补实验？”

“对，这里要加几个补充实验，还有就是像你说的几个能够提升产率的方法，有没有做过对照实验，产率具体能够提升多少？”

毛大脸上的喜悦消退：“那……我不是还要补好几个实验？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开始写论文了……”

程岳看他那样子，笑着安慰道：“很正常啊，就是当你要开始写论文了，开始从全局角度思考问题了，才会发现到底缺了哪些数据，需要补充哪些实验。我上面说的只是举几个例子，你如果要对于结果展开讨论，那么每一个论点都需要有足够的实验数据支持才行。”

毛大点点头，说实话，对于要继续做实验还是有些沮丧。

“讨论部分写完了，可以回到一开始的背景介绍，等你把这四部分都写完了，结论，文章名字，还有简介都会自然而然的出来了。关于背景介绍，你之前有没有了解过，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个实验？”

程岳其实是有些循循善诱，也会想看看毛大对于实验整体到底理解到了什么程度。

毛大想也没想就说道：“因为刘教授说新人在咱们组一般都是把之前没收尾的实验做完，也比较容易发论文……”

“等下等下！”

程岳忍不住打断，“每一个研究都是有一个出发点在的，虽然我知道这个实验是刘教授交给你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做？”

“呃……”

说实话，毛大其实从小就是个乖乖学生，老师让往东他绝不往西，不过具体为什么要做一件事情，他还真没思考过。

程岳接着问道：“这个实验比起别的已经发表的实验，优势在哪里？你正在做的靛蓝衍生物，之前有没有人做过？”

“如果有人做过，那么我们的合成路线比别人好在哪里？是产率提升了，还是实验步骤更加安全便捷了，还是原料更便宜，成本更低了？”

“如果没有人做过，那么这个荧光剂和其他类似的荧光剂比起来，有哪些好处？是溶解度更高，还是更加安全无害，或者成本更低，甚至发光时间更长？”

“你的实验，到底比别人好在哪里？”

程岳一连串的问题直击毛大的大脑，让他感觉到有些懵。

他之前从来都没想过为什么要做这个实验，而此时，当他开始沿着程岳给他说的这些思路方向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渐渐开始窥到了实验的门道。

……

这边的刘启光一边查看实验材料，也顺便听着程岳和毛大的对话。

这一番对话，看到在程岳的影响下，毛大一步步上道，甚至开始有些摩拳擦掌，他心中再次感叹。

觉得程岳真的是个会带人的一把好手。

也怪不知道之前自己的那几个学生，都是心甘情愿接受程岳的建议，也在程岳的建议下，一个个进度飞快！

并且，最后他说的那个点，表明至少对科研论文的认识程度，程岳这个毛头小子根本不输给已经发表过论文的研究生，甚至博士生。

其实，在刘启光的感觉里面，程岳现在这样的水平，已经足够达到带学生了。

很多地方，自己做的反而不如他。

程岳现在差的，其实就是资历和名气了。

“哎，刘教授！”

正想着，孙玉月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刘启光在看自己的实验材料，忙是走过来。

那边，程岳毛大俩听到声音，也是看了过来，结束了讨论。

“孙玉月啊。”

刘启光也没再耽搁，对孙玉月说，“程岳要去参加明年三月的漂亮国化学会，我看你最近在做的苝四甲酸二酐合成路线还挺新颖，要不你准备一点资料，让那小子去帮你做个演讲？”

“他的英语演讲水平比较厉害。”

刘启光补充了一句。

他第一个找到孙玉月，就是因为孙玉月是综合来说，他最满意的一个学生了。

博士生里面，博五的原义庆虽然很努力，可却没什么科研头脑，虽然发的论文多，但质量实属一般；博三的崔齐有科研头脑也努力，但表达能力实在太差，又很轴，本来是个金子的研究，让他一说就变成了沙子；博二的赵峥各方面都一般，偶尔灵光一现还是有那么点小聪明；博一的薛红霞科研能力很强，发的论文也特别多，但有些过于自信，听不进建议，以后肯定要狠狠撞一次南墙。

至于博六的莫志强……不提也罢，这家伙能活着毕业，就是刘启光最大的愿望。

照这么一看，孙玉月虽然论科研头脑不如薛红霞，论努力不如崔齐和原义庆，但各方面都很不错，尤其表达能力很强，知道怎么让别人对自己的研究感兴趣。

作为一个科研人员，这方面的能力是非常必不可少的。

孙玉月对于刘启光这个提议有些意外，她之前在组会上知道程岳要去参加大会的事情。而且，这是好事情，她想也没想就点了头，对刘启光说：“好啊刘教授，要是能听到大家对这个研究有什么评价和问题，那可就太好啦！”

她说完，从旁边实验桌上拿过来一个棕色小瓶，拿在手里晃晃，示意给刘启光看：“正好刘教授，我刚才把中间态分离出来了，一会儿去扫个核磁共振，就能知道这个亲电试剂具体的进攻方式了！”

刘启光点点头：“别等组会了，等你过会拿到图谱，到我办公室里一起看看。我正好也很好奇，明明有立体阻碍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