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许多多环芳烃都是高致癌物，可能会出现在各种食物包装等等塑料制品中，由于人类的生产活动，也逐渐污染到自然环境……”

程岳站在台上，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轻松状态和流利的英语侃侃而谈。

许多研究生，甚至是低年级一些的博士生，都经常会在演讲中出现卡壳，尤其是通常来说，科研报告，投影屏是在身体后面，演讲者是要面对观众的，看着一排排的脸，突然忘记下面该讲什么，是很正常的。

而这种事情，似乎不会在程岳身上发生。

程岳本就不太怕这种场面，再加上上学期突击给大家补课，表达能力提高了不少，此时不仅讲得十分流利，甚至语气和语速，都有种在讲故事的感觉，十分抓人耳朵。

更重要的是，实验设计本身就非常巧妙，程岳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做过，可对实验内容也是了如指掌，这才能够不慌不忙地展开讲解。

“……非常感谢大家能够听到这里，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将非常开心为大家解答。当然这里是我们组的电子邮箱，如果会后还有什么问题，欢迎大家给我们发邮件。”

十八分钟整，程岳完成演讲，台下掌声雷动。

甚至很多人都提笔记下了程岳ppt最后一张上面放着的刘启光的电子邮箱。

戴维斯教授笑容满面地走上台，站在程岳边上说：“十分精彩的演讲，当你说出你是大一学生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你会讲得这么好，相信台下的大家也都跟我一样，听得非常入迷，请问大家有什么问题想问程岳吗？”

台下立刻举起了七八只手。

程岳还是比较满意的，通常如果演讲精彩，是不愁讲完之后没人提问的，这么多人都有问题，说明大家听得真的很认真。

戴维斯随便点了一个最近的观众，把麦克风递给她。

“非常，非常厉害的实验设计，”

接过麦克风的是一个棕色长发的西装女人，看年龄大概四十多岁，是个大学教授，“我想问一下，合成你们所设计的这个聚合物，看起来原材料都不算便宜，产率也不算特别高，你们有考虑过成本问题吗？”

程岳微微一挑眉，这个第一个问题，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实际上，他之前在会前，包括在国内的时候，和刘启光讨论过很多可能会被问道的问题。这个问题之前确实是没什么准备。对于这个年代的原材料价格，他还真没数。

不过这种情况也正常，结合他对于化学知识这部分的了解，他可以从侧面来回答这个问题。

“谢谢您的问题，问得非常好，”

程岳先是客气了一下，“关于成本的问题我并没有详细计算过，不过就像我片子中讲得一样，这个聚合物并不是链状，而是支状的，可以被孔隙比较小的半透膜轻易拦住。”

“本次的研究用的多环芳烃，也都是只含有碳氢的多环芳烃，聚合物与多环芳烃的结合并不是通过共价键，而是依靠可逆的π-π堆积作用。”

“虽然我们没有做过这个实验，不过我认为，如果把聚合物装在半透膜内，在聚合物吸附好多环芳烃后，可以放入非质子性溶剂中，比如甲苯，破坏多环芳烃与聚合物之间的π-π堆积作用，让多环芳烃溶解在非质子性溶剂中，这样聚合物又能够被重新利用了。”

女教授十分满意地笑笑说：“是的，如果可以重复使用的话，那么成本问题的确不需要过多考虑，谢谢你的回答。”

程岳笑着点点头，又接着听下一个观众的问题。

好的实验设计加上好的演讲水平，让大家都听得十分认真，愿意互动的人非常多。

甚至有个教授拿到麦克风之后，在大家都以为他要问啥问题的时候，忽然开始劈头盖脸地夸了程岳一顿。

搞的程岳在台上都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感谢大家的积极互动，”

戴维斯教授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已经超时三分钟了，可举手的人反而还有点越来越多的迹象，他只好出口打断，“由于时间问题，我们先暂停提问，大家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会后可以跟程岳交流，让我们再次谢谢岳带来的精彩演讲……”

程岳发现观众席后排，有一个还算年轻，不知道是教授还是学生的人一直很努力的举手，看戴维斯教授一直没叫到他，程岳原本想示意让他提问的，可既然已经到时间了，他只好冲戴维斯教授点点头，表示感谢，放下话筒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下一位演讲者是来自密根根州立大学的……”

程岳回到位置上的时候，旁边的一群看起来比较年轻，像是学生的人冲他猛竖大拇指，程岳也回了个“谢谢”的口型。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

听了一下午大家的科研报告，水平参差不齐，不过也还算是有所收获。

程岳收好书包，准备随便吃个晚饭，去逛逛海报区。

通常大会的科研报告分成两类，一类是用ppt演讲，分成一个个小会场的研讨会，只有上午和下午会举行，还有一类是海报区，每个人把自己的实验汇总在一张大海报上，一排排的架在大展厅里，晚上也有。

海报区没有细分成一个个小研讨会，而是大概区分了一下有机无机分析一类的化学。

大家不需要上台演讲，只用站在自己的海报旁，如果有人过来停下观看的话，就顺便讲解一下。

虽然看起来比上台演讲要轻松一些，可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来一个人讲一遍，来一个人讲一遍，对于程岳来说，讲海报实在是麻烦。

程岳边走，边陷入了上辈子有次去海报区以为会很轻松，结果却是口干舌燥地讲了三个小时的记忆中。

“岳，岳！”

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发音不太标准的声音，似乎是喊着他名字的声音。程岳刚开始不确定是叫自己，因为对方这发音实在是太不标准了。直到对方追到了自己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意识对方是在叫他。

程岳回头，发现是会上坐在后排，一直高高举手试图提问他的人。

来人一副标准的漂亮国“书呆子”的样子，棕褐色头发胡子都没怎么打理，长成一片，露出来的半张脸看起来倒还年轻，带着黑框眼镜，瘦削的身材却穿着略显宽大也有些过时的西装，裤腿还明显短一截。

看着来人面上有些腼腆，程岳倒是先开了口：“你好，不好意思因为会上时间有限，没能解答您的问题，请问您之前想问什么呢？”

没有想到被程岳认出，他略微惊讶了一下，伸出手说：“你好，我叫亚历西斯·罗林斯，是佐治治理工大学的副教授，我非常喜欢你们的实验！”

亚历西斯·罗林斯……

程岳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在心里面默念了几遍，忽然猛地一惊。

是他！

程岳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相十分年轻的不修边幅的男人，他居然就是亚历西斯·罗林斯。

程岳自己上辈子在2002年申请博士的时候，也申请过大名鼎鼎的佐治治理工大学。当时面试他的人里面，就有佐治治理工大学化学系的系主任，亚历西斯·罗林斯。

不过彼时的罗林斯教授，虽然也是不修边幅，但那个大大的啤酒肚倒还挺引人注目的，也比现在看上去社牛多了。

啧。

程岳心中不禁吐槽了一句，这个罗林斯教授，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进化成那副样子？

他忙是伸手握上罗林斯教授的手，说道：“罗林斯教授您好，很高兴认识您。”

罗林斯教授握着程岳的手，使劲上下晃了晃，有些迫不及待地说：“我觉得你们的实验设计十分精巧，同时你一个大一学生对于化学的认知也让我非常震惊，虽然我还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你，但是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罗林斯教授您尽管问！”

程岳谦虚地说道。

毕竟，眼前这个人未来可是会成为被誉为“公立常春藤”，与麻麻省理工学院、加加州理工学院并称为漂亮国三大理工学院的佐治治理工大学的系主任。而佐治治理工大学的化学专业，位列全漂亮国前三。能当这个系主任，就算是不列出来这个罗林斯的那些名头和论文，已经足够震慑了。

罗林斯看着他，笑着说道：“岳，你想不想毕业之后来我实验室读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