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关隘

自打说动徐飞虎，请人帮忙暂顶自己在灵膳殿的差事之后。

王乘便回到了自己住处，直接闭关，再没外出。

除开每日在屋舍之中熬煮食物，以及正常休息养神之外。

几乎把全部时间，都放在了修行之上。

其中既包括了根本道书的磨练，也有武技、道术符箓的研究。

他早早做足了日用所需的种种准备。

是以一连二十余日过去，却不曾因为缺了吃用，便得离开家门。

期间也没什么人搅扰。

只有梁华曾来敲过门，但王乘也并未回应。

如此专注于修行。

本又是正当厚积薄发的时候。

王乘却发现，自己的炼法速度，比他早前预料的还要快上许多。

原本所想，是需要起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将周身神髓打磨圆满，炼得神照境大成。

不想随着他心神沉浸于炼法之中后。

也不知是玄蛇异力对肉身精气的补充提供了太多的帮助。

还是自家骤得突破机缘，正是修炼状态最好的时候。

仅仅不过旬日功夫，王乘便已经将神照境界打磨圆满，炼得了‘入神坐照，内视百骸’的本领。

而后续的这十余日时间，王乘便一直在熟悉内视能力，并借助太虚灵境之功，揣摩道书之上，关于先天一炁的熬炼法门。

按照王乘手中两部筑基道书上所述。

所谓先天一炁，是人体生来便有的一种先天本源，更是一生精气来源根本。

只不过此炁藏于人体一处秘窍之中。

随着人年纪渐大，秘窍也会游移变化，极难寻找。

只因这先天秘窍暗合人体元气运转的某种特殊规律。

虽在人体初生之时，多数会处于脐窍附近。

但成年之后，便会随着元机转运，挪移变化。

而每个人生来遭遇经历，以及身体成长的情况都有不同，窍穴所在位置，也会因为这些原因，有着不同的变化。

此外。

先天秘窍，也并非人体之中的实际窍穴。

它介乎于虚实之间。

甚至与其说是窍穴，倒不如说是一枚元炁真种。

是催生了人体生长孕化的那么一枚‘种子’。

你很难说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也不知道它的‘大小’。

只有你真正通过自身的精神，接触到它的存在。

才会知道它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于你的身体之中。

而一旦伱寻找它的过程中，粗心大意，也可能会错过它的存在。

自然寻觅难度便不小。

譬如不通修行的凡人，或者是不曾炼得内视本领的修行者，穷尽一生，也难觅得此窍所在。

唯有百节身神壮大，借助精神之力遍观周身内部虚空，百骸诸窍，才有希望发现此窍几分踪迹。

等到此窍觅得，便可以精神之力锚定窍穴位置。

再通过呼吸吐纳之法，导引周身混元劲力与之共鸣。

引出其中先天元炁，落入黄庭之中，炼得一点元炁种子，便算修成。

虽说先天秘窍寻觅难度不小。

但好在王乘运势不错。

十余日的钻研下来。

如今也已是差不多有了几分所得。

只差最后一步，以精神锚定秘窍，引导混元劲力共鸣的火候，他也便可修得先天一炁。

只不过这一步说来简单，实际上风险却是不小。

先天秘窍，乃是人身精气之根本，是真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所在。

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极有可能便会受到酷烈反噬。

就比如韩玄。

根据王乘这段时间的修炼所得。

他已经大致推断出了韩玄炼法出错的原因。

韩玄多半便是因为神照之境未能圆满，身神之力不够强大、圆融。

于是在引出先天一炁这一步，才没能控制住混元劲力与先天秘窍之间的共鸣稳定，导致了秘窍受损。

先天秘窍一旦受损，人身精气便好似无根之萍，百骸诸脉的精气联系，也会变得紊乱。

免不了就遭受精气散失之劫。

事实上。

正因为此关不容有失。

也导致每一个走到这一步的修行者，面对此关之时，都会慎之又慎。

宁愿晚些破境，也要细细打磨，做足准备。

因为精神之力越是圆融，运用越是精熟。

便越能减少突破时的风险。

譬如伏真观中，许多记名弟子，早早已经神照圆满，却没有破入先天，急着求取成为入门弟子的资格，也便是由于这个原因。

而也唯有一些有背景传承的修士。

可以在前辈真人高屋建瓴的指点下，护法修行。

亦或是身负什么能够辅助修行的厉害宝贝，足以做出引导。

才会在面对这一关碍的时候，不惧其中风险。

王乘显然是没有什么长辈能够请来指导修行的。

身上也没有什么宝物足以用来辅佐修行。

不过他却也有旁人所没有的手段，可以在此观之时借力。

这手段不是其他，自然是他所得神通。

太虚灵境。

灵境神通，正能具现躯体。

以这躯体试验行功炼法，不必担心受到反噬，自能以此多做尝试，积累经验。

等掌握了突破此关需要注意的细节，再借助所得经验反炼本尊，突破自然顺遂。

念及于此。

不愿浪费时间的王乘，心思一动，便自沉入了灵境空间之中。

……

灵境之内。

已经不知多少次调用神通之能钻研修行的王乘，心神入得此间，便本能的借助青珠神元之力，塑造出了一副躯体。

不过他没有急着按照自己的推算修炼。

而是先抬头看了一眼顶上高悬青珠。

他这段时间太虚灵境运用颇为频繁，对神元之力的使用掌控，也有了几分心得。

根据他的估算。

青珠神元之力的积累，大抵能够他在灵境空间中重塑九次身躯。

一旦超过了九次。

青珠之中的神元雾气，便会耗尽。

他的心神便会被迫脱出灵境空间，同时自身精神还会受到反噬。

当然。

青珠神元之力，本身就是他自身精神元力所化。

随着他境界的增长，其中积累也会愈发的增多，自然能顶得住更多耗用。

他之所以要先观察一眼，也是为了避免自己沉浸在修行状态之中后，错估了青珠神元之力的余量，以致莽撞之下，受到反噬。

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大致观察了一番之后。

有了心理准备王乘也没再分心他想。

很快便将全部心思收束一处，反照自身躯体之内。

开始了炼法尝试。

太虚灵境具现而得的躯体，与王乘外界本尊并无分毫不同。

不管是力量层次，还是混元劲力的积累，都没有任何区别。

修行起来，自然也就不会有半分陌生之处。

是以不过片刻。

神思沉入身躯之内的王乘，很快便找到了先天秘窍所在。

他体内秘窍方位，在于神藏、灵墟两处穴位之间。

其形虚实不定。

骤然觅得，团团只如虚空。

变动之下，视之又若精芒大放的微尘种子。

再观之，又好似一处浩瀚元炁漩涡。

这也便是先天秘窍的玄虚之处。

王乘初次察觉到此窍存在的时候，也是被其变化惊到不少。

不过随着多次接触，他也是见怪不怪了。

如今精神再来到此处，心神更是毫无波动。

大略只观察了一会儿，他便调动起全身精神之力，朝着此一处秘窍围拢而去。

而随着全身精神汇聚先天秘窍周遭。

王乘念头一动，更将这一股精神异力，直接朝着先天秘窍撞去。

下一刻！

王乘便觉心神一震，整个人仿佛穿过了一层奇异隔膜，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紧接着。

一种好似失了五脏六腑、经络骨骸，惶如空囊的感觉，袭上心头。

好在这种感觉很快消散。

随之而来的，是一副出现于感官之中的奇妙景象。

入眼是一处混混虚空。

虚空之中，气雾如云，团团聚于一处。

云雾变幻不定，似有无穷玄奥。

眼见这虚空奇景，王乘便好似发现了什么对自身有着莫大好处的玄奇造化一般，本能便被这些气机变化所吸引。

一时间竟忘却了自身正在修行。

过了许久。

直到一种气力流失的乏力之感袭上心头，他才惊醒过来。

只是这个时候。

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调动自己体内混元劲力，继续修炼了。

他急忙动念，将心神抽离此处虚空，回落躯体。

便赫然感知到。

自己这一副由灵境空间所塑造出来的躯体，原本积累甚厚，运转圆融有序的混元精气，居然已经自发的从身体之中散逸开来。

以至于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之中的种种气机，也开始紊乱。

又不过一会儿。

连带着他这一副肉身，也逐渐苍老起来。

看到这种变化。

王乘心中既惊又怕。

他虽然早就知道，突破这一重关隘有着极大的风险。

却没想到自己仅仅是走出尝试的第一步，精神之力刚刚沉入先天秘窍之中，便发生了这种事情。

他如今躯体展现出来的状况，赫然与韩玄遭遇的精气散失之劫，一般无二。

只是因为反应及时，加上他自身积累足够深厚，所以还不至于直接导致这幅躯体坐化罢了。

亏得也是这幅躯体并非他的本尊，只是灵境塑造。

否则就这么一遭，他便已经步了韩玄后尘了。

‘修行之道，果然是一境一重关，关关都是险！’

回过神来。

王乘更生警醒。

若说龙虎境突破至神照境的时候，牵扯只是肉身神髓，有躯体瘫痪风险的话。

那么突破先天，便是于生死之间，开辟前路。

风险更甚一筹。

感受着这副躯体还在不断传来的精气散失虚弱感，王乘不敢多做体会。

这种失败后的感触，虽然能够带来警醒，同样也会影响心态，导致后续修行之时，念头不够专注，反而不美。

于是他急忙散去了这具躯壳，借助青珠雾气，又重新凝聚了一副出来。

不多时。

随着心神平稳，更又来到了此躯先天秘窍所在，沉入其中。

只不过这一次，他早有了心理准备。

精神力入得秘窍之中后，不再去体会那窍穴真种的玄虚变化。

满心只是调动自身混元劲力，汇聚而来。

他本以为在心神不受先天秘窍变化影响的状态下，只需依照法诀指引，引动混元劲力与秘窍共鸣，便可顺利的将窍中先天元炁引导出来，运行下一步火候。

没料得。

等到混元劲力顺着精神指引，同样闯入先天秘窍之后。

一个不注意，竟然再度引发了窍穴变动，导致了与此前差不多的失败结果。

以至于王乘不得不又重新塑造了第三副身躯。

面对这种情况，饶是他性情还算坚韧，也免不了生来几分气馁之感。

同时也才明白。

为何伏真观中，寒门出身的记名弟子，为数其实不少。

但这些人中，能够成为正式入门弟子的人数，却远不如仙族世家出身。

因为在没有长辈护法指引的情况之下。

但凡了解到了先天境的突破难度，只怕都会生出畏惧。

哪怕不惧风险，坚定信念，行功突破。

似这般自我钻研之人，成功概率，实在也是太小。

甚至于其中突破之人，多半也是得过什么指点，有前人经验在身。

否则在王乘看来，除非真是天赋异禀，悟性惊人之辈。不然一个普通人，单单凭借自身把控，要想成功突破，基本可能不大。

感慨过后，王乘又定住心神。

再做了一次尝试。

这一次倒是多走了两步，可惜也不知是因为遭受了之前失败，状态之上受到了影响，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依旧出了岔子。

‘今日状态，已经不宜再炼。’

回过神来。

王乘便果断停下了继续尝试的想法。

太虚灵境的青珠雾气，也不是空来。

是他本尊精神之力转化，消耗也需要恢复的。

状态不对，再炼只会影响情绪，空损神元，得不偿失。

他当即便将心思抽离灵境空间，回落本尊。

略做沉吟之后，倒觉得今日多次失败，也并非单单是因为破境困难的原因。

‘兴许我也该离开住处外出走走，多日苦练，心神之上，难免有些不够澄澈。我方才炼法修行，自以为足够专注，说不得更多其实是亢奋，行功运炼之际，未必把控住了细节。’

想到这里。

盘坐蒲团之上的王乘，吐出了一口浊气。

便准备离开竹屋，在附近逛逛，同时也找人问问最近餐霞山有没有什么变化。

不想还没等他起身，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伴之而来的，还有梁华的声音。

“王兄可在炼法？梁某有件要紧事，要与你商量！”

语气之中，颇有些凝重之意。

王乘心下微顿。

前些时日，梁华也曾来敲过门，但问了两句，见王乘不答，便直接离开了。

语气也不似今日这般模样。

联系此人和陈远兄妹的牵扯，王乘一时不免多想。

正好他这会儿也要散心，调整心态，倒也不妨一见。

不过他起身之后。

却又就此想到了一件关键事。

先天突破，关隘重重，每一步都不容有失。

此前他修行炼法，随时可以打断，倒是不怕被人惊动。

但此一步突破情况则有所不同。

若是突破之时，还留在自家竹楼之中，又遇到人上门惊扰，搞不好就得出了意外。

这让王乘也生出了不少计较。

只是这会儿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王乘很快按定杂念，走到了门口，一把拉开了屋门。

定睛看去，正见梁华一脸肃然的站在屋外。

让人意外的是，在他身旁，居然还有杨福！

这让王乘不由皱眉。

梁华来访也就罢了，怎么杨福这个灵膳殿的管事也在？

莫非，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