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醉眼朦胧的看着她,似乎是在分辨眼前的人是谁,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喃喃道:“你不懂,你们都不懂!”
他忽然推开凝香,踉跄着站了起来,走下御台,拎着酒坛张开双臂大笑,“朕能有今天,皇姐功不可没!”
笑完他又红了眼圈,声音低沉下来,“当年朕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母妃不过是小小的嫔,体弱多病,生下朕不到一年就染了风寒去了,人人都说朕命不好,克亲。”
凝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在皇宫里更是忌讳。
她惶惶不安的看着皇帝,这人俨然醉的神志不清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于是就没有宫妃愿意收养朕,朕在皇子府里无人问津的活到了五岁,遇到了十三岁的皇姐。”
提到荣定长公主卫寒的时候,皇帝脸上满是怀念之色。
“朕趁着没人看管,溜出皇子府,想去看看外面的景色,结果冲撞了当时的宠妃,差点被打死,是路过的皇姐救了朕,还把这件事告到了父皇面前。当时皇姐就已经很厉害了,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宫装,神色冷傲,问宠妃:你不过一个小小嫔妃就敢以下犯上?他再不济也是皇子,你哪来的胆子对他喊打喊杀?”
凝香眼睛一转,试着接话,“公主不愧是公主,这份气度就不是一般人可比。”
“是啊。”皇帝转过身来看她,双目灼灼,“那宠妃被问的恼羞成怒,还想对皇姐动手,朕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得保护姐姐,于是朕就推开了皇姐,结实的挨了她一巴掌,朕个子矮,她那一下直接抽在朕的头上,把朕抽倒了,朕的头磕在假山上当即见了红,皇姐吓得不轻,立刻叫人把朕带去了她的宫里。”
“就因为这一巴掌,皇姐对朕说,她记下朕的好,日后会报答朕的。”皇帝说累了,举起坛子仰头灌酒,酒水顺着他的下颌滚落,打湿了龙袍。
最后一滴入口,皇帝狠狠一甩袖,酒坛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啪——”的一声脆响,吓得凝香眼皮都跟着跳了跳,不禁怀疑自己今天做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
但是都走到这一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凝香咬咬牙,按捺下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皇帝忽然厉声质问:“你说,朕这样没有背景,也不算特别出众的弟弟,凭什么能得到她的青眼?我们都是庶出子女,都是不被父皇看好的,可她凭借自己的手段一步步坐稳了公主之位,还把朕从泥沼中拉了出来。”
“如果没有她为朕筹谋,为朕铺路,最后拿着尚方宝剑平定叛乱,朕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皇帝深吸一口气,颓废的倒退两步,靠着柱子缓缓滑坐下来,悲戚道:“可朕竟然连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知道!”
他恨恨的双拳捶地,骨节处直接破了皮。
凝香忙扑了过去抓住皇帝的手捧在手心,“陛下,你何至于此,荣定长公主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么伤害自己啊!”
“是吗?”皇帝湿漉漉的眼睛望了过来,里面带着几分不甚分明的期待,“可朕连嘉宁都没照顾好。”
“那不是陛下的错,是刺客的错,陛下若是真的想为长公主报仇,就更该振作起来,不然你若是倒了,还有谁能为嘉宁公主和长公主做主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皇帝愣了愣,未干的眼泪挂在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凝香没有嫌弃,她动作轻柔的捧起了皇帝的脸,心一横,慢慢的凑近,柔软的唇瓣落在他的脸上,细致的把他眼泪吻去。
皇帝不由得一僵。
凝香跪直身子,垂眸盈盈的注视着皇帝,心疼又崇拜的看着他,“陛下,不要让长公主失望。”
四目相对,皇帝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他眨了下眼,心里蛰伏的欲兽忽然冲破牢笼,疯狂叫嚣。
眼看着他的神色逐渐危险起来,凝香心里打鼓,却还执拗的不肯移开眼。
忽然,皇帝一把揽住她的腰把人带入了怀中,带着酒气的灼热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凝香青涩又大胆的回应,欲望之火一触即燃,皇帝抱起凝香走进了内室。
梅贵妃容不下她,她一个宫女人微言轻,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转机。
她不爱皇帝,但这不影响她爬上龙床,反正偌大的后宫里,有几个是真心爱他的呢?
只要最后能得到她想要的,就够了。
她把眼泪憋回去,抬头吻上了皇帝的唇。
……
……
楚无恨在府中坐到天色微明,辛止带着一身灰尘回来了。
“主子!”
他快步走到院子里,楚无恨从窗前抬起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辛止用手背抹了下脸,然而他没注意到手背上有灰,这一擦脸直接黑了。
谢霜歌打眼一瞧,没忍住笑起来。
楚无恨唇边也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主子,火场都搜过了,不幸中的万幸,账本都放在前面,没有烧毁,属下派人都带了回来。”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皱巴巴的册子,抚平递给楚无恨:“属下根据账本上的记录,把和悦来赌坊往来密切的人都记了下来,让锦衣卫去抓人了。这是名单,请主子过目。”
楚无恨接过来细细翻阅,越看越心惊,这里不少人都是金都的富商,甚至还有不少官员,虽然官职不高,但所处的位置都很特殊,若是连起来,势力不容小觑。
对方这张网之大,超出了他的预想。
“这上面的人都抓了?”楚无恨转头问辛止。
辛止摇摇头:“只抓了一部分,有一部分是官员,咱们不好随便动手,所以来问问主子,要不要抓,怎么抓?”
楚无恨哂笑一声,把名单拍在小几上,冷声道:“锦衣卫抓人,还需要客客气气的吗?”
辛止眼睛一亮,“是,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