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广德楼。
张文顺先生见唐岩如约到来乐呵的嘴都没合拢过,当天没参加演出,带着他回到自己家安顿住下,第三天便举行了摆知仪式。
“摆知”又名“摆枝”是曲艺行当里的一个术语,意为摆出来让大伙知道,是相声师徒传承关系正式的确定仪式,旧社会,相声艺人作为一个特殊行业群体,形成了一整套适合行业发展,维护从业人员利益的习俗惯制。其中,严密复杂的拜师仪式就是相声传承的核心,联结着全体的职业相声艺人。不过到了新社会,也是经过了一定的简化和改良。
摆知仪式被安排在了王府饭店的一个宴会厅里,这地方是张文顺老爷子亲自定的,为的是仪式完成后再招待观礼的宾客一顿酒饭。其实原本曲艺圈的摆知仪式是没这一说法的,毕竟跑江湖的艺人基本都不富裕,可张文顺老爷子本是前面大街张家金店的少东家,改革开放后又是第一批下海做生意的人,身价不菲,自然也有这个底气,况且还能让唐岩跟曲艺圈的老前辈们多熟悉熟悉,以后也能有个照顾,可谓是用心良苦。
会场上,德云社全员到齐不说,郭德纲把弟子们也都带来凑热闹,当然他们都是小辈,只有站着的份。主席台上坐着的嘉宾可都是曲艺圈有头有脸的前辈。“引保代”三师分别是王文林、邢文昭和李文山三位老爷子,此外还请来了李金斗、梁厚民、刘红沂、莫歧等曲艺圈的前辈前来观礼。
仪式开始,先拜过了祖师爷牌位,引保代三师轮流训话,训完话张文顺又给唐岩讲了一下自己这一支的师门关系,唐岩才知道自己应该算是张文顺的第三个弟子,大弟子名为张德燕其实严格的说算不上是张文顺弟子而是他的亲生女儿。二弟子徐德亮北大毕业,是张文顺的口盟弟子,又或者叫寄名弟子。而正式摆知的只有唐岩一人。而那边坐着的前辈中李金斗算是自己相声门的师叔,莫歧则是自己滑稽大鼓师门中的师大爷。
讲完师门来历,认清了同门中人。又由司仪分别询问唐岩和张文顺是否愿意拜对方为师(收对方为徒),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唐岩需得向师傅、师娘行礼敬茶,而张文顺则是赐下师门字号,自此唐岩的艺名则改为唐德岩,再送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一方醒目、一块手绢和一把折扇。摆知仪式便算是完成了。
之后众人纷纷入席,张文顺带着唐德岩挨个介绍敬酒,作为一个干了十几年传统行业的老销售,唐岩在这种场合自然是如鱼得水,进退有度,游刃有余。一时间宾主尽欢,只有莫歧师伯劝了一句要少喝酒,注意保护嗓子。
转过天来,早晨五点唐德岩便被张文顺叫起了床,带着他出门练习“吊嗓”。
吊嗓子就是练习发声,是一种发声的锻炼,是很多从事演艺行业不可或缺的基本功,曲艺行业自然不例外。而且这里面讲究颇多,比如要做到松弛而不松懈,外松内紧,注意使声音共鸣保持准确位置,行腔运气保持长久稳定。等等。
跟在张文顺后面出门拐进北海公园,沿着湖畔小路边走边练,先练八百标兵奔北坡,四是四、十是十等嘴皮子功夫,又咦咦咦咦,啊啊啊啊的练了高中低音,一圈下来足足练的两个小时。
回到前门外的四合院,师娘早已准备好了早点,豆浆油条配着香油拌的小咸菜,还有一屉小笼包,二老都是把油条撕碎了在豆浆里泡软乎了就这咸菜吃,这样比较容易消化,而包子则是专门给唐德岩准备的,用师娘的话说是年青人长身体,早晨也得吃点荤腥的。
吃罢饭张文顺边拉着唐德岩开始讲滑稽大鼓。
滑稽大鼓是京韵大鼓的一个支派。其音乐唱腔基本上与京韵大鼓相同,但曲目内容全为滑稽可笑和寓意讽刺的故事,表演上也结合各种滑稽动作表情。
这一流派的大鼓书起源于民初,曾有四位代表人物同出一门艺名分别为:老倭瓜、架冬瓜、大茄子、山药蛋。其中架冬瓜本名叶德霖的便是张文顺先生在滑稽大鼓这一门中的老师,也是唐德岩的师爷。
像是这种传统的曲艺传播,多是师徒之间口传心授,尤其是小曲种的门类更是不可能有教材之类的存在,学习方法便是师傅唱一句,徒弟跟着学,学习过程中传授要点所在。
今天教的这段是《刘二姐拴娃娃》,老爷子唱一句让唐德岩学一句,刚唱了两句一个巴掌就拍在了他脑门上,不过倒是没怎么用力。
“你小子诚心的吧。”
“咋啦师傅,我这学的不像啊?”
“像!怎么不像,气息、腔调、节奏、共鸣甚至表情动作都学的一模一样,可谁让你声音也学我啊!我这老嗓子能听吗?用你自己的声音唱。”张文顺没好气的说道。
唐德岩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被拍的脑门:“知道了师傅。”
教学继续开始:俏佳人儿刘家的小二姐儿啊心中暗把愁发,思想起将来的事儿泪珠儿嘀嗒。
小奴我今年岁数儿不大,三六二九一十八。
论起来我的丈夫不呆也不傻,却为何娶过门子六个月身孕还不发达。
哎呦细思想,人为留后承欢在膝下,草为结子春至发芽
。。。。。。
摩登女与流氓二人正打架,围满了男女游人齐来全把架拉。
你一言我一语呀齐说便宜话,走上来公安局派出所那看押警察。
带上去刘二姐换长裤她穿上线袜,黑小子六月徒刑去把苦累罚。
这一回,刘二姐她拴娃娃可惹下一个风波大呀,劝女士,遵道德重廉耻,您得宽让明达,您得勤俭去兴家呀!
这一段大鼓书唱下来也就十五分钟左右,张文顺逐句讲解要点确实用了一个小时才讲完一遍。讲完后又带着张德岩唱了两遍就让他自己练,转身打算去给自己的紫砂壶续上水。
老头慢悠悠的溜达着一边听着徒弟的练曲儿,这传统曲艺就得多练才行。跟着唱能顺下来是一回事儿,可自己从头到尾把活拿下那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俏佳人儿刘家的小二姐儿啊心中暗把愁发,思想起将来的事儿泪珠儿嘀嗒。”嗯这句还不错,唱腔滑稽诙谐,但不过火。
“小奴我今年岁数儿不大,三六二九一十八。”这句也不错连的顺畅,听的舒服。
“论起来我的丈夫不呆也不傻,却为何娶过门子六个月身孕还不发达。”这句不错,有点意思了,似乎是加进点自己的理解了。
。。。。。。
最终老爷子这水也没续上,而是听自家徒弟完完整整的唱了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