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伤兵中打听特定的某个营的人不容易,但是,打听战事的消息却是很简单。
哪怕这些从前线下来的伤兵并不了解战事的全局,但是从他们所处的战事中,陈三秋还是拼凑出了如今战事的发展。
瓦剌的大军是在十月十一左右出现在北京城郊的,在这之前两日,紫荆关就被瓦剌人攻破,罗春等人和紫荆关残军是一路退了下来。
而朝廷的大军在瓦剌大军到来的时候,已经严阵以待,在西直门以西的战场上,朝廷的大军第一次和瓦剌大军的的先锋骑兵接敌,大明军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是也击退了趁势而来的瓦剌先锋骑兵,并且夺回了被瓦剌骑兵裹胁的百姓和残兵千余人。
李青松的江左营,就是在这一战中死伤惨重的,只不过陈三秋有点奇怪,此时距离十一日已经过去了好几日,李青松这日子辗转城中,怕是不清楚后面的战事发展了。
正式的战事,是在十二日那天开始的。
十二日那天,瓦剌人的主力兵马列阵于西直门外,并将挟持的正统皇帝带到西直门外的土城,要求大明军将臣子前来出迎,并勒索金银财物无以数计。
瓦剌人的算盘打的很好,企图等到大明主要的臣子将领前来迎接皇帝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并由此迫使大明献出北京城。
不过,他们大概还不知道,他们手中的正统皇帝,在大明朝廷眼里,已经是“太上皇”了,为了一个影响不到朝局的太上皇,献出大明的都城?这一笔帐,大明的新帝和他的臣子们,都知道该怎么算。
瓦剌人的计划彻底破产,双方没有了任何的转圜余地,瓦剌人开始分东西中三路进攻京城。
而在此前,在于谦的主导下,京城九门都做好了充足的修缮防御,神机营的火铳和大炮,也在战事中屡屡显露神威。
瓦剌人一度曾经中计,数千骑兵被放进城来,结果进城的兵马几乎被神机营打的一个全军覆没。
目前来说,战事虽然还在胶着转态,但是,瓦剌人的锐气已失,而大明军兵众志成城之下,依然未曾显出丝毫败相。
而反应到普通百姓眼里,城里虽然伤兵日益增多,但是城里的秩序并没有彻底的崩坏,不仅仅没有地痞流氓出来打砸哄抢,甚至就是连一度似乎已经消失不见的兵马司军兵和锦衣卫的校尉,也若隐若现的又出现在了街头。
普通百姓们的认知很简单,若是战事不利的话,只怕这些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人都自顾不暇,他们大抵是不会关心到城内的治安问题的。
“消息就是这些消息!”
陈三秋简单的和陈洛洛说道:“那个胡广义的财物,已经送到你手中里吧,咱们应该可以再顶一些日子!”
“蚊子再小也是肉!”陈洛洛微微摇摇头:“既然开头了,那就不要停,顺着胡广义这一条线追下去,那些不义之财,我们取了还能做点正用,在他们的手里,迟早要被他们挥霍干净!”
“我心里有数呢!”陈三秋笑着答应了下来。
“你答应替人收拢部众的,到现在为止,一个人都没看见带回来!”
陈洛洛顿了顿:“依我看,他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异数了,西直门那天双方死伤了上万人,他好歹是个武将,被送回城来有情可原,那些士卒只怕就是没死,也没那么好运气了!”
“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
陈三秋叹了口气:“其实,他大概也想得到是这个结果,只不过,他还一直都抱有希望而已!”
“那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陈洛洛眼波流转:“他和你之前有过交情,如今你又收留他,算是对他有救命之恩,就没想着将他留下来吗?”
“人家可是游击将军!”陈三秋愣了:“官职可比我大多了!”
“一个空头的游击将军而已,而且若是他没人为他出头,战后怕是不仅得不到朝廷的褒奖,追究他的罪责都可能!”陈洛洛淡淡的笑了笑:“如今几十万大军齐聚京师,天下还有各路援军正在朝着京师赶来,区区一个游击将军算得了什么!”
“我回头问问他的意思吧!”陈三秋想了想,终究不敢打包票。
……
是夜,灯火通明的兵部大堂,各路军官进进出出,一派繁忙景象。
自从瓦剌人进攻以来,大明军队对瓦剌兵马的夜袭,就一直没停止过。
而今天各路出击的兵马反馈回来的消息,却是有些不大寻常。
京师总兵官石亨,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已经向兵部禀报了数次异状,他派出的夜袭的兵马已经有数支扑了一个空,在原来瓦剌人的驻地,要么灯火通明,夜袭的兵马找不到丝毫下手的机会,要么,就是已经人去楼口,原来的瓦剌人的营盘,只剩下了一片狼籍。
到了最后,石亨不敢怠慢,带着一众亲卫,更是直接到了兵部衙门这边来亲自见于谦。
说起这个石亨,原来是山西的大同副将,骁勇善战,但是时运不济,在土木堡之战中损兵折将,最后几乎是单骑逃回了京师。
就这样的败军之将,不说军法问责,至少丢在一边做冷板凳是肯定的事情。
但是于谦被新帝擢为兵部尚书并总督京师各路兵马之后,经过仔细斟酌,果断的举荐了石亨为京师总兵官,并得到了新帝的许可。
而石亨和没辜负于谦的期望,在和瓦剌人接战的这些日子里,石亨统领兵马,和瓦剌人打的有声有色,捷报频传,战功累累。
在很多人的眼里,石总兵几乎已经成了于谦于大人的副手,所做作为,无不都是将于大人的意图贯彻到底。
而今夜出现如此多的异常,石亨更是不敢有丝毫的忽视懈怠,亲自过来于谦,以图弄清楚瓦剌人到底在干什么,想干什么?
“在舆图上指出来,你派出的兵马,夜袭的是那些地方!”
兵部大堂的墙壁上,一副巨大的京师布防图挂在墙上,而得到许可的石亨,没有半点迟疑,迅速的在舆图上指出了几个地点。
“东边和西边这几个地方,瓦剌人严阵以待,不眠不休,而在中路这里,第一波出击的兵马彻底扑了一个空,他们不敢玩忽,怕中了瓦剌人的埋伏,已经撤回城里了!”
石亨解释道:“我已经派出夜不收,但是,消息回来,只怕要到半夜甚至凌晨了!”